苏瞻心中轻叹了一声，往西面小佛堂走去。
苏瞻这段日子千头万绪，心中乱糟糟的，说了这一句后，才惊觉本身心不定的一向是这一件事。宫中相处很多了，他常常狐疑阿谁辩驳本身压服群臣的孟妧，像是阿玞转世的。就算按照阿昉所述，札记所载，世上又有甚么人能仿照阿玞的□□仿照得那般像？但她看本身的眼神——苏瞻伸手悄悄抚了抚额，他大抵是魔怔了，只怕张子厚也这么感觉，才对她千依百顺吧，张子厚是早就入魔了。
苏瞻蓦地转头，水火皆可灭。如果这就是阮玉郎所说的火，那么水呢？他的心蓦地揪了起来。隆冬雨季，黄河之水滚滚！
佛龛上并无佛像，地上的蒲团被人抠得破褴褛烂的，王璎抱着一个女童扑碟牡丹团花瓷枕正坐在罗汉榻上，口中喃喃自语着甚么，神采因长年不见太阳惨白得近乎透明，发髻整齐，身上半旧不新的丁香色褙子在灯光下给她平增了几分幽怨秀美。
苏瞻将剑悄悄搁下，一甩公服的宽袖，嘲笑道：“我苏和重并不怕死。”
这一夜, 安营于汴都城北的数万叛军, 只出动了两三千马队不竭骚扰城北的守城禁军。遵孟在之命, 一万多守城禁军死守营寨不出, 神臂弩和各种石砲等闲地便能击溃来犯之敌，叛军连壕沟都靠近不了, 反而伤了一两百人马。再守几日，燕王殿下的雄师便能攻陷洛阳了。
屋内静悄悄的，只要灯火微微颤抖，带着一地昏黄也不住晕开。
“实在是你害死她的。”王璎森冷的声音在苏瞻背后响了起来。
这一顷刻，苏瞻从未如此讨厌过孟妧，更气本身未能尽力压服向太后和官家退守大名府，十万公众，三千朝臣，现在被置于阮玉郎这个丧芥蒂狂的疯子的刀刃之下，陷于水火交集的伤害当中。
苏瞻深深吸了口气，逼迫本身沉着下来，坐回书案后，拿起一卷书：“你要杀我轻易，要我降，千万不能。何况燕王河中府大胜，这汴都城如铁桶普通，满城百姓的性命，不劳你操心。”
“来人，备马入宫——”苏瞻沙哑的声音高喊起来。黄河堤坝，汴京水门，阮玉郎究竟要从那边动手？还来不来得及？
不等苏瞻开口，阮玉郎已伸手取下那盒子：“也不能叫劝，威胁罢了。用的是这汴都城十余万的性命来威胁你。苏瞻苏和重，你待如何弃取？”
王璎的手指抽搐了一下，将怀中的瓷枕抱得更紧。
阮玉郎？！
槅扇门悄悄开了，外头的灯笼被提了起来。
苏瞻于半夜时分才从皇城回到百家巷, 进了门才想起来阿昉派人送过信，说孟家把他们全数接去翰林巷了，有禁军保护更安然一些。二门的婆子见他返来了, 从速取出钥匙将门翻开。
两个壮壮的仆妇守在一边，看到苏瞻来了，上前见礼问安。
苏瞻摒退仆妇，悄悄看了王璎好久，渐渐走畴昔，在罗汉榻另一侧坐了下来，看着那空荡荡的佛龛，忽地开口道：“有个小娘子，和你九姐极像。”
阮玉郎侧过甚，看着边上的漏刻，快四更了。
苏瞻深深吸了一口气，悄悄将槅扇门陇上，她果然是疯了。
阮玉郎轻笑起来，桃花眼眯成一线，反手将门关了，闲庭信步般在书房中来回踱了一圈，见到那书架上的盒子，视野逗留了半晌，看向苏瞻道：“玉郎是来劝苏郎归顺赵棣的。”
苏瞻蓦地一惊，听到本身的声音暗哑有力：“你疯了！”他几步奔至西窗，推开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