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莹满心镇静,一只耳朵听他说,另一只耳朵却要留意周边,眼神不竭向侧面扫视,还须假装听得全神灌输,又不敢打断,正备受煎熬时,福临握拳敲了敲额头,叹道:“算了,不说这些,越说便越是心烦。另有一事堪忧,朕即位以来,国务繁忙,过于萧瑟了太后,实在过意不去。朕记得太后爱好画像,本想借几今后她寿辰之机加以弥补,但夙来技艺最为出众的画师抱病乞假,她对此要求又高,在画风、布局、色采搭配都看得极重,可否在短期内找到对她胃口的画师,毕竟是个困难。”

福临震惊心结,叹了口长气道:“没用的,你帮不了我,不过跟你倒倒苦水,也没甚么坏处。现天下初定,百废待兴,安宁民气更是当务之急。现在朝廷上分为两派权势,一派主和,说道应以德服众,仁义爱民,免除酷刑峻法及苛捐冗赋,同时举国大赦,并对前朝权贵割地封王,使其不生贰心。令中土汉民自思惟本源而异,得与满人异化,心甘归顺。另一派主战,宣称我朝既以铁蹄浩大,夺得万里江山,原处于强势,却去与败军俘虏媾和,自贱身价不提,更有辱皇权威势。对遗民便该全仗武力弹压,不但将乱党尽数剿除,连稍起反意的苗子也不能留。如有骚人吟诗撰文记念前朝,也一概问罪杀头,这叫做杀一儆百,还比如皇叔主张的甚么‘剃头令’之类的,都是他们想出来的花腔。两派各执一词,整日争辩不休,吵得朕是一个头两个大。”

贞莹安慰道:“既然另有几天时候,只须张榜奉告,许以重赏,宫浑家才辈出,还愁找不到合适的画匠?皇上又何必如此焦炙?”福临道:“要说画技高超的,那也不是没有。说得略微夸大些,她画出的耗子,会有猫来扑;画的鲜花,能吸引胡蝶。只是,一定能请得动……”

贞莹在茵茵额上戳了一指,骂道:“你是我的宫女,你偷东西,与本宫偷东西有何别离?我瞧当主子的就是这一点好,不管做了甚么好事,都可说是受主子教唆。”见茵茵还是一副固执神态,瞪了她一眼,又道:“今后别再跟我抱怨阿谁瑾丫头老欺负你,像你这么笨,谁不欺负你才有古怪!沈世韵这等好命,有个机警的丫环,我就偏摊上你这……”

福临道:“朕猜想也是不敢。就算朕不究查,枪打出头鸟,其他贵爵定会以‘犯上反叛’之罪,制其以死无葬身之地,此为启事之一。其次,坐上皇位即为众矢之的,比拟之下,退居幕后揽机谋私,由朕在台被骗靶子,百姓要泄愤也是冲着朕来,于他们可更加无益。很多时朕并非看不透这些个策画,只是想着以和为贵,不肯明说罢了。”

福临道:“但那些只想好好糊口的布衣百姓呢?没上过疆场,没跟任何人作对,他们有甚么错?他们的冤情又该向谁去诉?”贞莹道:“陛下是先皇之子,自小养尊处优,不晓得世情险恶,也不晓得那些汉人有多坏。您只须记着,久历疆场的王公将臣都是为江山社稷着想,所做的决定也都是对的。”

福临嘲笑道:“公然是主战一派倡导的思惟。实在这些话你不该跟朕说,朕这个天子早已名存实亡,百官在御前争议不过是走个情势,背后各干各的,详细行动全不由朕做主。都以朕年青识浅为名,不把朕放在眼里。而那些权势足以独坐一方的重臣,‘摄政、辅政’,嘴巴里说得好听,朕瞧着都是诡计‘专政’。当初给他们糊里胡涂立为太子,就被推上皇位,实际是成了挡箭牌。没错,天下不是由朕打出来的,朕承认,攻城陷地也没立过半分功绩,诸王心中不平是理所该当,即便有人劈面要朕退位,朕也不会见怪。但朕平生最恨的是两面三刀、劈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说得义愤填膺,慷慨激昂,声音也越说越响。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书都经过挑选和审核。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