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人料想,晋阳大长公主没有为孙儿大办生辰的意义,不独本年如此,积年都是低调行事。
“胡涂蛋,你早上都贺过了。”
边披上斗蓬,她问几个婢女,“世子和世子夫人送来寿礼,我昨晚已经挑出上好的回礼。阿苒,你唤小我亲身跑一趟,务必传达郎君的谢意。”
尚显接过蓑衣和姜茶,淡淡道一句多谢,再无下文。
天近傍晚,空中飘下细盐春雪,落地即化了,院内几名亲耳肩背被打湿,仍不改矗立的身姿。阿苒和云香带着人,寻出蓑衣分给众亲卫,又热了姜茶给他们喝。
“奴这就去。”阿苒抿着嘴浅笑,清秀温馨。
“我的礼没送到。”忆君信手乱指,也不知尚坤明不明白她究竟在说甚么,算是交代完,倒头睡着。
“夫人,时候也差未几,我们该去正堂等着郎君他们。”阿苒在旁轻声提示。
“阿兄把他当作兄弟,他若盘算主张举荐我,大可提早说一声。可当时哄得阿娘和阿兄都信觉得真,全觉得是他要娶妻。”
尚坤没当回事,轻哦一声,转头说及别的,“阿娘,阿爹不在京中,你一个住在那边府里怪冷僻,不如也搬过来,陪祖母说话做个伴。儿子也能多见你一回,免得老往那边府里跑。闲了还好说,等忙起来几天不着家,您老又该怪儿子心不诚。”
听阿苒悄悄提及,满是因为郎君生辰在仲春月朔,可巧在仲春二龙昂首的前一日。早些年有人乱嚼舌头,编排尚家的人压着龙头,晋阳大长公主命令不准为尚坤办生辰,严禁底下的奴婢和家将在这一日登门恭贺。
“夫人真美!”几个侍女由衷赞叹,跟从忆君穿过院子,出门坐上车,可巧就在白起堂外遇见郎君和长公主也刚到。
情之一字,世上又有几个能堪破。晋阳大长公主平生只恋着尚召阳一个,临了心灰意冷,也还是到处为尚氏筹划着力。静安长公主自少女时,身后就围着表兄在打转,自她情窦初开到及笄嫁人,眼里内心再无旁人。
上都城里的头号美女丰神俊郎,乌压压的头发束着金冠,着黛色团花锦袍,腰系玉带,长身颀立,不威不怒倒是气势如虹,似下刻便可做出鞘剑,随时待势而发。
忆君轻抬眼皮,随口应一句,径直进到屋内,身后传来阿苒细碎的脚步声。她面前多出一封信札,熟谙的笔迹,带着塞外的黄沙冰雪气味,这是子君每月的常例存候信。
上巳节是未婚男女公开示爱的日子,按世俗的目光,尚坤现在仍算是钻石王老五,有资格呈现在这类场合。可他带着忆君去,真的合适么?
是她和罗大婶,还是尚坤?
他立在堂前带笑扶忆君下车,拉着她的手追上长公主,一同进到内堂。
“下月上巳节,曲江边又有一场嘉会,坤儿也闲着无事,不如带阿圆出城闲逛半日。”静安长公主和顺亲和,再次提示他们,“七娘或许也去,你们牢记,不要和她过于靠近,打个照面说句话就成。特别是坤儿,不准再招惹她,你娘舅说过好几主要赐婚的话,都被我硬拦下,他对你已很不满”
进到聆风院内,正屋台阶下阿苒和一个青年男人正在说着甚么,眉弯眼盈,带着娇羞,见到忆君,福身唤一声夫人,那名男人也回过甚,拱手施礼,高大肥胖,恰是尚显。
尚坤沉下脸,较着很不欢畅。
“安然奴,你就许我率性一回。不管是何人,你瞧到眼中的,我不必然能瞧得上。换而言之,我喜好的,你也不必然就能中意。可我因你之喜,能压下心底的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