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郎买卖人，最知内里无益可图，他是个铜钱埋脖仍嫌不能溺毙的，深思着要在船埠购置些买卖。特长抚着茶碗，看着仍泊在岸边的三艘大船，遗憾：好大的一块肥肉，只不能下口。
曹英深觉自家有功，得意道：“有船便有货，有货便用得脚力，那些客作汉最乖觉，狭巷小道都能嗅得活计，何况船埠。”
拿了扁担、木棍寻活的脚力看船泊岸，架起跳板，领头的便来扣问：“徐管事，出入安然，财路广进，小子有礼，一船的货色，不知可要令人力背运？”
何栖笑起来：“本就没你的份，为着一个葫芦，吃了好些的干醋。”
何秀才听他感喟，便笑道：“本来养得两只葫芦，大郎的那只被风吹打落地，来岁再留。”
领头喜道：“兄弟几人粗手大脚，也只一身力量可用，徐管事放心，不会胡扔乱摔。”
划子埠茶寮、食铺，搭了草棚，支了木桌，升了炉火。茶水、素面、馄饨、小酒，虽粗陋，足以裹腹、歇脚。
他左臂被绑，单手不好使力，累得一头臭汗才刨了一个浅坑，只听沈拓在他身后道：“你刨个几尺的深坑也寻不到半滴的酒。”
施翎笑道：“家中来得这些客，不过是些酒桶，浑绿浊酒一坛，尽够吃的。”
何斗金摸摸肚子，哈哈一笑：“赖家老的可爱，小的也不是省油的灯。赖娘子哭嚎，赖小娘子也哭，道家中娘亲咒她早死。气得赖老屠在外室那宿了小半个月不肯归家，他那外室养下一个小郎君，生得金童普通，也不知是……”
沈拓道：“何兄家的酒楼本来也卖得各色好酒，只是价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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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翎笑道：“吃肉怎能没酒来配？”
沈家漕运的买卖倒是蒸蒸日上，牛家的米粮空船顺风去，整船顺风归，船到船埠，公众看得新奇，喝彩鼓掌。曹英与徐安二人押了船，卢大郎跟在曹英摆布，跑前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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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亭养的葫芦早已叶黄藤枯，何秀才让沈拓扯了瓜藤，将养着的老葫芦取下，摇了摇，内里哗哗做响，瓜老籽熟，锯了口，将瓜籽一一取出，糊了灶灰团成饼贴在墙角留种。
曹三斥道：“胡言乱语，好好的货色不拉，倒拉尸首。”
沈拓叹道：“雁过留痕，你动土挖酒，挖了好些新奇的泥，你嫂嫂晓得后将酒起了来客，还道：阿翎偷挖酒，我留个空酒坛给他。”
沈拓看他背影孤凄，心中好笑，收好花锄回屋与何栖道：“阿圆料事如神，阿翎公然馋酒，半夜去树下挖酒坛。”
何栖面上假装不知，背后里与阿娣暗乐，见他实在躺不住, 这才松口让他在院中疏松。施翎如停顿之鱼重回水中，连头发丝都新鲜了起来, 他出不了门, 又无事可做，把院中每寸地盘都翻了一遍。
沈拓也吃惊：“好酒才拿来待客，莫非有客上门，只让他们吃马尿？”
施翎一边帮着理书，一边几次转头看向何秀才，问道：“何公，葫芦要剖开做瓢？”
施翎肉痛难忍，怜惜道：“可贵好酒，怎拿来待客。”
曹英拱手道：“承蒙二郎君照船运买卖，二郎君得空，我们与大郎一块寻个食肆吃酒如何？”
何斗金笑道：“桃溪地小，能有几样酒卖？家中食肆、脚店、酒楼也缺好酒，宜州又有大船埠，贩售西域美酒，蒲桃酒色红如血，果香扑鼻，桃溪那里去寻？”
沈拓特长格开，气他道：“空有葫芦，没有酒，也不过图个都雅。”
施翎在床上足躺了两三天, 每日吃些苦汤药，如同一根浸在缸中泡得酸软的腌菜, 无精打采、愁眉苦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