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甚么时候,何栖刚将一只袖子接好,欲再下针,只听贩子上一阵喧闹,一惊之下,针刺破了手指,忙用嘴含了。趿了鞋,窗纸透着火光的微红,接着就是混乱的脚步声,兵器对接之声,呼喊推搡之声,又有棍棒击打之声……

何家的那口大水缸阔口膨肚,就放在厨房后门,拿木板拼了圆盖盖了,以免落了脏东西。何栖爱洁净,想着内里存着入口之水,外头也不好脏兮兮的,有事没事就拿草团擦洗一番。

“这位豪杰……你若放了我,放下屠刀,信我弥乐天神,过往统统一笔取消,身后不入天国,不受循环痛苦……你……你……”何栖小声吝啬地劝道。

重又关好窗,困意侵袭,胡乱清算了针线,拿扇子赶了赶帐内的蚊子,吹了灯,倒头便睡。

混乱的脚步声消逝在夜里,虫鸣声一断一续,又连成一片,夜又重归喧闹。何栖推开窗,探身看了看天,满满一夜空的星,银河压得低低的,似能从天上倾倒到在发间。她深吸了一口气,微微的凉,仿佛还夹着一丝略有略无的血腥味。

“另有一个阿爹,三个阿兄……”何栖道。

何栖只觉一只尸冷的手扣着本身的肩,执刀的另一只手惨白泛青滴着水,仿若它的仆人是自阴河爬上来普通。一刹时,何栖的脑筋里似转了千万个动机,她缓慢得眨动着眼睛,狠狠咽了下唾沫,千万个动机过后,脑筋又成了空缺的一片。

“天……天还早,我阿娘没……没了,我与他们做……做早……饭……”何栖装出怕急的模样,抽泣道。“阿爹……他们……还未起,二……二兄杀猪……累得紧……不不吵他……”

何栖一点也没被吓到,还道:“这我可不怕,阿爹觉得溪里没有虫子?水里又有鱼,又有草,又有花,又有好些浑浊之物,既有活物,便有死物,腐臭在水里,四周漂流……”

何栖只在一边缩成一团,贼人生吞几口米,略解了饥饿,不再狼吞虎咽,紧紧看着何栖。见她缩着肩膀,闭着眼睛,口中还不竭念着祷告词,心内倒信了一大半,这个小娘子八成真是弥乐教信徒。又见她生得秀美,一时倒舍不得脱手,心头起了一丝淫念。

贼人冷哼:“甚么叫看着像,这便是弥乐法珠,附有教主神法。你若助我,我便将法器赐于你。有了这法器,你此生无忧,不但你能入极乐之境,还能福及家人,带同家人一同到那繁华长生之地。”

“闭嘴,不准再念,教主都死了,登极乐了,你既这么信他,不如我送你见他去。”贼人低喝道,“惊了人,老子的刀是不认人的。”

何栖刹时脑筋腐败起来,也不睬他,自顾自祷告:“大弥乐,佑我此生,必登极乐……弥乐大神,仙寿恒昌,千秋万载,与日同长……”

贼人一时怔住,心中也是迷惑:仙寿恒昌?千秋万载?与日同长?有这教义?他如何不晓得?

风过叶梢,哇叫虫鸣,夜静得令人不安。

“臭……婆娘,杀……杀了你。”

他脚力不及几个朋友,那几人惊觉追捕,自顾得意逃了,反把他撇在身后。慌乱之下,翻了一户院墙出去,夜色中见有一口大缸,内里半缸的水,便在内里蹲足足了一夜。这一夜又怕又累又冷,人都泡白了,整小我有如惊弓之鸟,晨间一听动静,就拿刀挟持了人。想着,露了陈迹必是死路一条,不如杀人灭口,摆布都是通缉的逃犯。

何栖摸黑拍死了好几个,实在忍不住,翻身坐起来。挑亮灯,绞了湿布将凉席、竹枕都擦了一遍,重躺归去,虽好过一点,还是展转不得成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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