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叹一口气，终究施针救治，也是沈计福大命大，好好歹歹治了半月，灵台垂垂腐败过来。
卢继却不肯放他走，只拉了他的袖子要请他吃酒，挑了食肆角落，要了下酒，在那说得口沫飞溅，直把沈拓听得两耳生茧。
一笑两相得，订交莫逆中。
这么算来，他也算得了老天眷顾。
沈拓当时精光穷，卢继的话一个字都不信，心道：我救他一命，他却还要乱来我，此人不成交。
郎中叹道：“救生不救死，我连三成掌控都无，你让我怎救？”又指着沈拓道，“他眉高目深，隐有戾气。我不脱手，他只当我心硬；我若脱手，他阿弟仍旧身故，他需恨上我。”
又要与沈拓相命，说他父母宫日月角偏斜，父母之缘必薄；兄弟宫明朗，如有兄妹姊弟，必得守望互助；又看他妻妾宫，然后大摇其头，说：“观你财帛宫饱满，是个有财气的，中暮年糊口充足余裕，妻妾宫光彩，虽伉俪调和，却没美妾红颜相伴的命，可惜、可惜。”
沈拓哈哈大笑，晓得本身昔日避开之态卢继皆看在眼里，当下拱手告饶。
她姘头在家里明目张胆睡嫂嫂，在外却恨失了颜面，招来恶棍就要打卢继。卢继见势不妙，一扔卦旗，回身就逃。他是个别弱的，哪逃得过青壮，直被追到桥头逼得差点跳水。
“啊呀，我家的小三郎竟走了这些道。”卢继只手抱起他，眉开眼笑，“阿爹得好生奇怪的吃食，小三见都没见过，归家后与你吃。”
沈拓见不得欺弱之事，脱手援救，救了以后好生悔怨，这厮一身土色道袍，贼眉鼠眼，尖嘴猴腮，又留两缕鼠须，怎看都是奸猾之相。
“我只道老天欺我很多，比之你，却另有几分运道。”沈拓道。
沈拓一嗑头，道：“郎中尽管治，别说三成，一成也好。沈拓发誓，即便小郎不能活命，凡是我心中有半丝怨怼，誓如此指。”
沈拓脾气算不得好，倒是能听进话的，又有卢继相劝，身上的匪气又收敛了几分。待得季明府的赏识，做了都头，日子垂垂有了模样。
“嗯。”
面前的大门已经除了牌匾，落了重锁，旧岁的桃符仍挂在上面，却已色陈班驳。沈拓怔忡半晌，回身黯然拜别，怕是此生无缘再道未曾出口的“谢”字。
“给阿……兄！”小童将手指头塞进嘴里，含混道。
月渐西移，树影浮动，阿圆想必还在好睡，不知月色如许。
那妇人听了，当下将脸一挂。
沈拓一行人入夜将茶寮的桌子拼了，分了上放工睡觉，宜州公差非要与沈拓一班。
阿甲蹲那，似又忘了先头的伤感，掏了一个青皮李子出来，拿衣角擦了，放进了嘴里，酸得皱紧了眉眼，又舍不得吐出来，歪着嘴吞了下去。
待到下半夜，不等陆仁来叫，沈拓先自醒了，跳下桌拿水洗了把脸，陆仁又一巴掌拍醒了阿甲，等叫宜州官差时，倒惹来一阵黑脸，气得陆仁鼓着肚子躺倒。
卢继得知沈家各种，长叹一声：“我长你几岁，倒是个摇铃儿的，不比大郎有本领。只一样，情面油滑比你通些，大郎如果不嫌我多管闲事，有不解的事，尽管奉告我。二人相商，总比你一人拿主张强些。”
他父亡以后，沈母急着再醮，功德者指指导点，嘴唇一碰甚么屁话都能乱嚼，连沈计乃是沈母背夫偷生之言都有。沈计年小，一夜之间天翻地覆，因沈母之故，连邻里小童都不与他玩耍，没多久就病了一场，差点送了小命。
他愣是抱了沈计在雪地里跪了半宿。
一片月光鼾声中，阿甲低声问：“都头但是在想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