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罢。”淑妃挥了挥手,无情无绪地搁下茶盏,支颐望向窗外。
淑妃怔怔地回视于她,眸光重又变得浮泛起来,似是入迷,又似茫然。
康寿薇晓得她听懂了,便又道:“总而言之,那孩子今后是好是坏,郡王妃是必定说得上话的,他若想要得个好出息,少不得先要过了郡王妃这一关。只郡王妃夙来厌他,他底子近不得前去,这才冒险把主张打到了娘娘的头上。”
那边头,缝着一张三百两的银票。
雨仿佛又大了些,汉白玉石阶上,汪了好些水洼子。
她顿了半晌,留下一小段予人遐想的空缺,又续道:“那孩子在那府里的景象,想也能想获得。固然郡王殿下现在待他也还好,可奴婢探听过了,殿下仿佛很有些惧内,若不然,当年那孩子的生母也不会……”
淑妃可不傻。
淑妃的故乡本就远,离都城好几千里地,打从晋了位份,她与家人便再无干系,现在,平白多出了一名表姐,又还是郡王妃如许的贵妇,她也算有个亲人了,不管远近,总归也不算孤身一个。
她愣住语声,叹了一口气,神情怅惘。
淑妃凝眸望向她,似是等着听她的下文。
不进反退的一席话,却又极有事理,很让人佩服。
她将身子向前倾着,声音更加寒微:“娘娘也晓得的,郡王妃对那几个庶的,委实是……”
机会合适了,便添两句,若寻不到机会,不说也成,总归银子落袋,断没有再往外掏的理儿。而若如许的买卖再多来几次,她便在宫里养老,也不成题目了。
她们还不比宫女,宫女好歹另有放出去的但愿,她们倒是永久地留在了宫里。
她弯唇而笑,然眸底忧色却未散。
不过一句话的事儿罢了,又有何难?
“依奴婢看,那孩子是个故意的。”康寿薇的声音很低,听着有些发闷:“上回他说的几件事,全都说准了,这本领不是吹的,那是实打实的。且现在郡王殿下又与陛下走得极近,那孩子既然能掐会算的,想必也算到了这一点,便提早在娘娘这里卖个好儿,不过是想请娘娘拉他一把罢了。”
淑妃悄悄地“嗯”了一声,视野仍旧有些放空,语声亦自幽寂:“我也不过是想要喘口气儿罢了。”
揣测半晌,她躬了躬身,低语道:“娘娘恕罪,奴婢大胆说一句您不爱听的,这事儿怕是不能太急。”
“阿薇这番话,实是说到了我的内心儿里。”也不知过了多久,淑妃方才收回一声轻叹。
淑妃缓缓起家,转去一旁的美人榻上半倚着,莲花般的清颜上,锁着几分愁绪:
“此地不比皇城,谨慎些不为过的。”康寿薇正色说道,探身往窗外瞧。
风一下子涌了出去,吹得墙角烛影乱晃。
“不瞒你说,我倒想再让他指导我几句。可惜上个月我才过了生辰,这处所离都城挺远的,委实不好请郡王妃……请表姐过来吃酒。若不然,这倒是个挺好的由头,我向陛下求个恩情,陛下想是会应允的。到时候,那小子必然有体例跟着混出去,就像前次那样。”
徐家五郎,公然是个故意人。
如有精于针线且眼尖之人在此,便会发觉,她袖角处的针脚,与别处不大一样。
康寿薇躬了躬腰,仍旧是平素那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
极平常的一个问句,康寿薇倒是神情一紧,仓促道了一声“请娘娘恕奴婢僭越”,便走上前去,“豁啷”一声,将窗子推开了大半。
康寿薇也不催她,只悄悄地垂首立着,拢在袖中的手,向袖角处捏了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