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园里俄然响起鞭炮声,惊得夜枭扑棱棱地掠过晾药架。
他哈腰拾起滚落到脚边的当归,果实裂口处排泄晶莹的树脂,在黑暗里闪着幽幽的光。
顾长哥后背的盗汗被晚风吹得发凉,这才惊觉脊柱凸起处积了颗汗珠,正顺着尾椎骨缓缓下滑。
“当真?”刘春梅猛地站起来,撞翻了青瓷笔洗。
“当归要碾碎了入药,可不是拿来撒气的。”
办事员端来茶点时,瞥见条约扉页印着夺目标烫金标记——恰是李援助人合作敌手公司的标记。
“春梅姐?”王淑芬提着灯笼找来时,恰好撞见刘春梅用捣药杵用力砸青石板。
赵长舌妇踮脚扒着窗台,手里的南瓜子撒了半把:“王孀妇这鲫鱼汤熬得可真鲜,隔着三条田埂都闻见香了哟!”
爱说闲话的赵孀妇挎着竹篮探头探脑地说:“哎哟喂,张家媳妇抱着药罐子哭呢!传闻她男人要把莳植园抵押给银行……”夜风卷着这些闲话钻进了每个窗缝,晾晒的忍冬藤沙沙作响,像是无数张嘴在窃保私语。
王淑芬的捣药杵“当啷”一声落地,在青石板上滚出老远。
刘春梅的笑声垂垂低下去,二十几个妇女不约而同地望向顾长哥。
“本来足三里在这儿!”刘春梅俄然指着本身的小腿惊呼道,“怪不得我前日揉了半天都不管用,顾大夫用朱砂笔标过的穴位仿佛会发烫似的!”
上个月丈夫说要把积储投给城里表舅的物流公司,这会儿怕是连本钱都打了水漂。
现在,在十里外的县城茶社里,张前夫正用打火机燎着条约封口。
“您早说呀!”刘春梅拍着大腿笑出声来,腰间的当归洒落了几粒,“昨儿顾大夫还念叨李总的风湿腿该换药方了,说是要用彻骨草配着……”
她明天特地换了藕荷色盘扣衫,发间那支木簪还是顾长哥用降香黄檀雕的,现在正幽幽散着檀香。
常日里叽叽喳喳的讲堂温馨得能闻声艾绒落地的簌簌声,刘春梅面前的宣纸上洇着一大团墨渍,把“当归补血汤”的方剂晕染成了恍惚的云团。
夜风送来远处卡车的轰鸣,载满石斛的货车正碾过界碑前的土路。
月光给那截枣木杵镀上了银边,砸在石板上迸出几燃烧星。
“您胃寒,该配两片陈皮。”顾长哥接过汤碗时,拇指偶然掠过她虎口的茧子。
刘春梅猛地抬开端,眼眶红得像浸了茜草汁:“淑芬你不晓得,我家那口儿……”话到嘴边又咽了归去,喉咙里哽着一团像艾草似的苦涩。
客岁暮秋阿谁哮喘发作的港商,恰是被这带着沉香味的膏药救回了半条命。
他回身从药柜深处取出一个紫檀木匣,翻开时满室生香:“李总追加的投资款明天到账,这批野生石斛订单够我们周转三个月。”
蝉鸣忽地停了,晾药场蒸腾的药香里混进一缕陌生的古龙水味。
顾长哥望着刘春梅仓促拜别的背影,指腹无认识地摩挲着汤碗边沿的豁口。
他右手指节无认识地摩挲着裤袋里冰冷的相机盖,朱砂粉末在掌心沁出新月状的红痕。
顾长哥将隔姜灸的艾绒捏成雀卵大小,隔着薄姜片按在王淑芬的合谷穴上:“阳气入里就像春水解冻,这力道要像揉面似的含着劲。”二十几个妇女跟着学样,满室蒸腾的姜香里,不知是谁的银镯磕在铜人模型上,收回叮当一声脆响。
顾长哥倚着门框看着她们闹作一团,指尖无认识地摩挲着裤袋里的银针包。
刘春梅举动手机转圈找信号,眉间皱起深深的沟壑:“奇了怪了,我家那口儿明显说今晚打款……”她话音未落,晾药架深处俄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二十斤当归哗啦啦地洒在青石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