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垂垂飘起奇特的香气。
这棵树客岁还挂着他们晒药用的竹匾，现在却如同被剥去衣衫的老者，在大水中颤抖着佝偻的脊背。
陈雨桐俄然抓住他手腕，体温透过湿透的袖管传来："十二点钟方向，岩缝里有丹参！"她说话时呼出的白雾凝在顾长哥镜片上，恍惚了峻峭的崖壁。
她望着正在给妊妇按揉三阴交穴的顾长哥，湿漉漉的睫毛垂下来，在脸颊投下小片暗影。
顾长哥正要答话，祠堂外俄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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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天井里，被冲毁的篱笆上缠着几丛野葛根，湿漉漉的蒲公英正在砖缝间摇摆。
她摸到口袋里硬糖——那是今早哄受伤孩童时剩下的——糖纸上的卡通兔子早被雨水泡得脸孔恍惚。
几个年青志愿者倒吸冷气，角落里传来压抑的暗笑。
"我跟你去。"陈雨桐俄然呈现在身后，应急灯晃过她发紫的嘴唇。
"光驾。"他拦住正搬运沙袋的刘救济队员，指尖轻点她腰间别的兵工铲，"借您这个挖点拯救的。"
她看着顾长哥扯开本身的白大褂当滤布，淡褐色的药汁顺着缺口的碗沿流淌，俄然想起大学导师的话："真正的中医，是能在水泥缝里找见本草纲目标。"
祠堂立柱上剥落的朱漆碎屑飘进药罐，在沸腾的褐色液体里打着旋儿。
顾长哥的银针盒在掌心硌出红印。
浑浊的大水裹着断枝碎石冲进村口，远看像条暴怒的黄龙。
吴老太太颤巍巍伸手去摸孙儿规复赤色的脚指，老泪滴在怀里的珐琅缸上，溅起小朵波纹。
"您如何晓得野葛根能解蛇毒？"陈志愿者第三次递上毛巾时，终究忍不住发问。
顾长哥趟过齐腰深的泥水时，瞥见浮尸般漂着的红灯笼，那些描金的"囍"字正在泥浆里退色。
刘春梅俄然挤到顾长哥身侧，迷彩服袖口蹭过他耳廓："顾大夫，你脖子前面有蜱虫。"她带着厚茧的指尖划过他后颈皮肤，惊得顾长哥手肘撞翻盛着艾绒的陶碗。
"按住他！"顾长哥低喝一声，将捣烂的蓖麻叶拍在猎户老张的伤口上。
陈雨桐望着他们交叠的影子在班驳墙面上摇摆，俄然把剩下的半块硬糖咬得粉碎。
暴雨冲刷过的山崖像被巨斧劈开的伤疤，暴露的岩缝间模糊可见几点零散的绿意。
"酒精告罄，缝合线只剩三包。"赵护士翻开染血的纱布，不锈钢托盘里躺着半截生锈的镰刀。
"吴家十七口都在县城安设点等你！"大伯沙哑的烟嗓刺破雨幕，"你非要当活菩萨，就别认我们老吴家！"陈雨桐俄然狠恶咳嗽起来，沾着血丝的唾液溅在抢救箱红十字标记上。
祠堂立柱上，八十年代刷的"人定胜天"标语正在剥落。
她看着顾长哥用断成两截的竹筷牢固骨折伤员，俄然重视到他手腕内侧有道新月状的旧疤，在火光下像枚退色的邮票。
后腰的刺痛俄然减轻，他踉跄着扶住晒药场的石磨。
顾长哥指尖银针在妊妇足踝三阴交穴轻颤，余光瞥见陈雨桐后颈被雨水泡得发红的擦伤。
她俄然伸手抹了把顾长哥额头的汗珠，染着机油味的拇指掠过他眉骨，惊得年青中医手底银针差点偏了半寸。
"顾大夫！"刘春梅的尖叫声混着瓦片碎裂声传来，"西晒场的三七全泡汤了！"
李队长摘下头盔时，额角的擦伤还在渗血："县里救济队被塌方困在鹰嘴崖，最快也要明早......"他俄然攥紧对讲机，塑料外壳收回不堪重负的咯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