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一阵,谭纶指着脚下,声音降落地说:“嘉靖二十九年,俺答率六万雄师,恰是从这里冲破我防地,打到京师城下的。俺答雄师围困京师达八日,直到朝廷承诺与之构和互市,方才撤兵。此即嘉靖朝最为热诚的一页——庚戌之变。”
吟毕,对随行的将士道:“潘家口古称卢龙塞,李广北击匈奴,曹操东征乌桓,均曾由此出塞。本帅刚才所吟,乃唐朝墨客戎昱的《塞下曲》。”他抽出宝剑,向空中一举,大声道,“此番虏酋来袭,本帅求之不得,自可一展军威!先人来此凭吊,除李广、曹操外,必得加上戚某大得胜虏事迹!”
“不战而屈敌之兵,岂不更好?”谭纶打断继光道,“兵戈打的是银子,是民脂民膏啊!你看贵州水西之乱,高阁老即力排众议,不肯征剿,如何样?和停歇争!光为国库节流银子就得百万啊!”他盯着戚继光,寂然道,“朝廷已受权督抚临机设策,任务由本部堂担之!”
“或许是俺答闻得我防备森严,加上戚帅威名,吓破了胆,畏畏缩缩不敢前来呢!”谭纶笑着说,趁便变相夸了戚继光一句。
“甲士之耻!”戚继光痛心疾首道,“对甲士来讲,此乃奇耻大辱!”
中军道:“禀军门,戚大帅正往古北口赶去”
八月初的一天,日头尚未暴露空中,戚继光就一身戎装,骑马出了镇府,带着一干侍从巡查关隘。自接到俺答将攻蓟镇的动静,他就没有再脱衣安睡,而是不断地沿长城巡查,检察防备状况。
谭纶点头道:“不,向来亏损就亏损在被北虏牵着鼻子走。今次全军编组三营:东营驻扎建昌,守备燕河以东;中营驻扎三屯,守备马兰、松太;西营驻扎石匣,守备曹墙、古石。相互援助,兵马可速调至各关隘。敌来,最好是将他们停止在关外;若冲破我防地攻进关来,再与他们决一死战。”
铁衣霜露重,
今议者谓蓟镇疲于匠作,决不能战。盼戚帅督励诸将,鼓率士气,并力一决,即呶呶之口,不攻自息!
蓟镇在九边中有着特别职位,不唯从东西北三面环卫京师,还面对俺答、土蛮各部,虏情庞大,防卫沉重,直接关乎京师安危,有蓟镇固则都城无虞之说。这也是张居正力主调戚继光坐镇于此的启事地点。
“并非全为甲士之过。”谭纶感喟道,“当时严嵩当国,视俺答为抢食贼,闻俺答雄师南下,谓其饱掠后自会退兵,授意兵部避战,待俺答冲破古北口,通州防地又了无战备,仓促应战,一触即溃。此乃中枢方略之误,甲士焉能尽担其责!”谭纶进步了调子,“今次分歧了,朝廷有高、张二相主持,中枢方略恰当,我辈严阵以待,将士用命,二十年前庚戌之变汗青,毫不会重演!”
半个时候工夫,戚继光来到了潘家口。守备将军率官兵列队驱逐,戚继光神采凝重,倔强、严肃中透出有几分委曲。他挥了挥手,也不说话,快步登上潘家口敌楼,一甩大氅,手抚佩剑,吟道:
本来,戚继光昨日接到张居正来书,展开一看,上写着:
“军门,是否把雄师集合于古北口一带?”戚继光问,“或可在铁门关外设伏兵。”
谭纶虽刚过五十,却身材肥胖,一脸病容,行动也显得盘跚。他走出签押房,道:“走,到古北口去会戚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