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保又道：“本来，文官武将订交过厚，便是最惹人生疑之事，高务实固然未经科考便特旨为官，并且只是个不入流的无品官，但究竟是挂着翰林院的名头，总归也是文臣一类，他与勋贵后辈一同出游，你等为何没有善加监督？”
司礼监秉笔寺人兼东厂提督的冯保已经出了东安门，亲身赶到延禧寺南边的东厂衙门听取部下大小珰头们的汇报。
白日插手见心斋踏青集会的，都是十岁高低的小孩，就算身份惹人谛视了一些，到底影响有限，朝廷大员不会过分放在心上，天子直属的东厂方面也不会过分在乎。
但珰头们腹诽归腹诽，让他们跟冯保顶牛，那是千万不敢的。
设立东厂间谍机构，其目标本来为缉查谋反、大逆及所谓“奸党”，也即用来对于政治上的反对派。正因为如此，在明朝不管是独夫暴君也好，非论是仁德明主也罢，自从东厂设置今后，再也没有谁想过将其废掉。只不过有些天子以为这事不大光彩而略加讳饰和限定，倘若碰到残暴庸蔽之君，间谍的活动便会在放纵中更加无所惮忌，这时的东厂因而便成为擅权寺人肃除异已的东西，显现淫威的屠场。
冯保俄然展开眼，一摆手道：“京营之事，内阁和兵部还在对峙，成国公向来是极能谦让之人，他不会冒头反对即将成为定论的大政，不管是赵阁老得胜，还是霍本兵得胜，他都只会上疏说统统服从行事。特别是眼下赵阁老那一方占优，他为了避嫌，更不会对峙要武臣独掌——前次不就已经和英国公一道请辞了么？”
冯保端着架子，不紧不慢地端起茶盏小饮一口，才道：“本督自提督东厂以来，可也没见过你们干出过甚么花样，此事既然你们已经有所商讨，那便说来听听吧。”
冯保嘲笑道：“咱家晓得，不过是朱希孝这个锦衣都督让你们感觉不好干得过分，是吧？但是你们可别忘了，我东厂本来就要监督锦衣卫，即便厂中很多人——包含你们当中很多人，都是从锦衣卫过来的，但也不能是以忘了自家差事！不然，如果出了甚么忽略，就不要怪咱家不讲情面了。”
“厂督，成国公宴请诸大勋臣的来由是久病初癒，刚好园内梅开二度，是以表情畅快……又闻迩来京营改制，京中颇多将兵心中不安，是以出面调集诸勋贵至府上安慰安抚。”一名珰头谨慎翼翼地说道。
东厂提督的关防上刻着“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寺人关防”，比之其他官署多了“钦差”的头街。既然有天子钦差的身份，统统所为均代表着天子，自是不会有任何人胆敢相违忤了。别的又刻制密封牙章一枚，上刻“东厂密封”四字，专门用来密封上奏的谍报。
“这个……”众珰头面有难色。
在场珰头们都在心中暗骂：我们东厂名声够差了，干出的花样越多，骂名就越盛，先帝时又不肯重用寺人，连带我们也只能憋着。今上又是个宽和仁恕之君，我们如果挑事，只怕第一个吃罪不起的就是你冯督公吧？
东厂有一座朝南的大门，大门长年紧闭，以增加一种诡秘可骇氛围。而真正的大门在西南面，供人出入。这座大门内为正厅，厅左另有一小厅，内里供有岳飞画像。大厅后有一砖影壁。壁上雕有狻猊等兽和狄仁杰断虎的故事。厅西有一祠堂，内里供奉着历代掌东厂寺人的职名牌位。祠前有石坊，坊额上刻有“万古流芳”四字。稍南是座刑狱，专门用来收系重犯。
“这话你信吗？”冯保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面无神采隧道：“本督要听的可不是这些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