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大婚(上)[第1页/共3页]

行昭凉了眼神,心却更热了,又酸又痛。

“迩来可还好?宫里头接连着丧事儿,你这个皇后身上的担子最重,里里外外都要你打理,原觉得会瞥见个蕉萃黄面的老妇。”

凤仪殿外头端来的几口碗莲被带了些暑气的风吹得皱了画面,行昭被莲玉一大朝晨便闹了起来,莲玉朝窗棂外头努努嘴,行昭便趴在窗缘边悄悄听——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在皇宫的西北角里。

行昭收支时,常能瞥见有六司的姑姑拉着蒋明英缩在凤仪殿的灰墙琉璃瓦下也不晓得在说些甚么。

方皇后在,应邑在,太夫人避都避不及。

行昭冲莲玉眨眨眼睛,顺身坐在菱花铜镜前头,先擦了双凝膏再在伤上轻敷了一层蜜粉,对着镜子瞧了瞧,脸上的印儿已经消得差未几了,便戴着青帏小帽往正殿去,走在廊间脑中想起来方皇后和天子说的话,“...小娘子固然是带着孝,可避到花间不进新房想来也没甚么大碍吧?上回和欣荣欢宜去荡舟,返来欢畅了整整三天,我眼里瞧着内心却酸酸的。我又不敢去问应邑,私心想着,阿妩温阳县主的名号都是应邑在母后跟前提了一提才得了的,向来应邑该当也很欢乐看到阿妩才对...”

顾太后情愿将女儿推到风口浪尖,方皇后天然也要使出满身力量来逢迎了。

顾太后听外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微微张了眼,看方皇后穿戴一袭绛红丹阳朝凤十二幅综裙精力奕奕地出去,微勾了唇角,幽幽开口。

顾太后勃然大怒,这个儿媳妇向来没将她看在眼里!

“沉疴除尽?皇后未免说得太浮滑了些吧!”顾太后猛地展开眼睛,这几月来积累下的肝火被憋在内心头,让她的语气显得时而咄咄逼人,时而柔嫩寡断,“应邑这桩婚事,哀家是极不对劲的,冯安东既是鳏夫又和梁平恭扯不清楚,朝堂上的名声也不算好。可既然是皇后在煽风燃烧,让天子认下了,哀家也只好保全你们的颜面,临时不将闹起来。”

是让冯安东像第一任丈夫那样命丧鬼域,还是寻个错处干脆和离,再结前缘,顾太后和应邑的策画约莫也就是如许了吧。

行昭悄悄点头,又想起来方皇后对顾太后与应邑的评价,也是入木三分。

梁平恭应景似的在平西关外又连打了好几场败仗,鞑子的气势日渐弱了下去,请封恭诵的折子便顿时如同雪花片儿一样飞上了天子的御案,天子皆留中不发,倒是像想起来甚么似的,总算是记得把冯安东尚主应得的四品世袭州批示的恩荫批发了下去。

方皇后边说边又大声唤来蒋明英,撩开帘子往外走,再回顾一看,慈和宫的氛围里都流露些腐朽与落寞的气味,浮在半空中的微尘在这暗淡不明的房间里头极舒缓地又一股脑地往透着光的窗棂涌去。

天子想一想也感觉有事理,大手一挥便让行昭也跟着去了,只说:“本来就是二嫁,哪儿来这么大的讲究,让温阳和闵家娘子,陈家娘子好好相处着,也不是甚么好事。”

话说得好听,何尝也不是递了个梯子在方皇后脚下,让方皇后就坡下驴。事已至此,与其梗着脖子不嫁,还不如嫁畴昔渐渐运营。

行昭攥着方皇后的手,悄悄点了头,等应邑嫁进冯家,冯安东不是个忍辱负重的,到时候一个想着旧恋人,一个绿云罩顶,两个各怀苦衷的男女被捆在一起,你死我亡,又是一出好戏。

牛不吃草还能强按头不成?

方皇后冷眼扫过还是盘腿在炕上的顾氏,顾氏身上穿戴的那件莲青色双鱼纹褙子,像极了半埋在土里,半暴露头来的,一块老旧的宅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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