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尘埃(中)[第1页/共3页]

行昭的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直拉着他,不准他再动了。

公然听贺琰沉着声音,耐住性子再叮咛一声:“把四女人领到夫人那边去,哪有小娘子家家的早晨到处乱走的!”

趁白总管踌躇的劲儿,行昭提了提披风,小步绕过白总管,单手“刷”地一声撩开帘子,快步转过用作隔板儿的琉璃八色并蒂莲大屏风,一进内堂公然那兵士灰头土脸地瘫在地上,光可鉴人的青砖地上已经能看到几点血渍了。

行昭低头束手地站在窗棂外,悄悄地听,正堂大厅的窗棂上只显出了一个剪影,那是贺琰的身形。那一个兵士只能要么是跪着,要么是趴着。派来定京送信的军士衔不会太低,见光临安候底子不消跪。要不,就是兵士身上有伤,压根就站不住...

贺琰面色冷峻,居高临下地看着小女儿,听到‘方将军的亲外甥女’时,眉间蹙得更紧了。

行昭上前一步,眼眶含泪,扯着贺琰的袖子,哀哀说着:“前朝有宋切谏当堂指着仁宗的鼻子骂,我们贺家是靠纳谏起家的勋贵,我们都不敢去敲皇门,另有谁敢?兵士大早晨的破城报信,明儿个全定京就能晓得详情,到时候皇上问起来,您该如何答?”

行昭紧了紧裹在襟口的白貂绒薄绒披风,又朝着院子里头探了探,轻咳两声:“初春深夜凉,阿妩能不能出来说话?”

这几日雨后初霁,能清楚地看到在那片四四方方的天空中,有星罗密布,却再无安宁。

贺琰听出味儿来了,单手拦了白总管想上前去的行动,带了几分谑意看了看小女儿。方家的事儿他不焦急,他与方祈夙来瞧不对眼,方祈嫌他面和心苦,他嫌方祈粗鄙恶劣。鞑子这一次打击的五万人想来是鞑靼里的青丁壮全都上了,大周甚么都未几,人最多,打车轮战,以多敌寡还是有信心的,以是多拖了拖,除了对方祈是存亡攸关,对其他的事儿实在没多大影响。

行昭转头望了眼那兵士,莲玉已经打好了温水,又从小厨房里开了一盅烈酒过来,先洗濯了伤口,再用烈酒去烫。那兵士吃痛,死命咬住牙关,一双眼睛充得尽是血丝。

娘舅、母亲、哥哥、方皇后,几小我的面庞缓慢地交叉闪现在面前,最后定格在梦中母亲痛苦倒地,乌青的那张脸上。

只是苦了方祈了,平西关没守住,方家的几世英名就败在他手里头了!

行昭抿嘴悄悄一笑,转过身,低声叮嘱那兵士:“...见到皇上,不要一味地夸奖娘舅,你必然要牢服膺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是皇上的兵,拿着皇上的粮饷,不要提方家军,也不要过于推许娘舅。”

脑中却无端闪现出了应邑宜娇宜嗔的脸孔,又想起方氏的笨拙、脆弱和痴钝。

“伤必定是要治的,留在府里渐渐治吧。皇城早就落了锁,我朝还没有臣子半夜叩开宫门的先例。既然有方将军的手札,明日一早,我单独一人去面圣也能说得清楚。”贺琰沉声说,见面前眼睛红红的,面庞红红的,眼神却亮极了的女儿,第三次叮咛:“从速把四女人带下去!”

贺琰嘲笑一声,声音骤凉:“城在将在,城破将亡!”

“你如何来了?”贺琰觉得来人是太夫人,却不想最早来的是小女儿,蹙着眉头声音更冷了。却想起来平日里对小女儿的宽待,语气软了几分,扬声唤来白总管:“...将四女人带到夫人那边去,恰好陪陪夫人。”

明显是牵涉至深的亲缘,为何必然要走到针锋相对的地步!

贺琰怕的是甚么,怕的就是失了圣心,遭到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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