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号声既精密又挠耳,扫过四空,把飘斜的雨丝都拉扯得断断续续。
店家在号声中高耸僵住。
李长安排闼而出。
祖师牌匾、雷神像、月盏另有黄纸、朱砂等琐细物件都在内里。
胡商又塞过来个银裸子。
李长安松了口气,旋即笑道:“还算乖觉。”
话没说完,一个明晃晃的银裸子就塞到了面前。
“我自免得。”
不是幻景的状况太坏,而是太好。
…………
店家死力安慰,可胡商还是不依。
买酒呗。
那胡商俄然伸手在墙上抹了一把。
又有桌子上的烛台被一只无形的手举起,砸了过来。
店家把房间洒扫一遍,转头瞧见胡商还在打量墙壁。
雷火以后,幻景里的时候线已然循环重置。
胡商点头:“这么大范围的怨气腐蚀,想来是几十年间,妖怪们潜认识里的痛恨日积月累攒下来的,之前被幻景袒护住了罢了。就算没我那一道风火雷,这股子痛恨也迟早会把幻景冲毁,如果再有个甚么秉怨气而生的妖怪,那乐子可就大发了。”
“晓得。”
“客人若实在住不惯,无妨换间房?”
可门没来得及合上。
店家吃了一惊,面露难色。“这间……”
院子中心,槐树的枝叶都稀少了很多。
“不委曲,来咱潇水的客人,走船的多,骑马驴的少,我家这驴马棚空大半个月了,洁净着呢。”
店家瞧他身材长大,不敢硬拦:“这位客人,实在对不住,小店停业了。”
“两情稠如蜜,愿奉心与肝。”
俞家邸店。
店家一下子立住了脚。
“本来是高朋临门!内里请。”
“哐。”
而胡商当然就是李长安了。
“宵禁?这承平乱世?为何?凶犯?乱匪?还是说……”
“无妨,无妨,凡是忧愁怨怼皆能够酒消之,本神无一统统,唯有美酒万千!尽可倾江倒海,消这满城愁怨。”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从先前对店家的摸索成果看,幻景虽明面上还是运转有序,实则妖怪们随时都处在觉醒的边沿,只要一个充足的刺激,管他是诚恳的工人、夺目的商贩、放肆的恶棍还是羞怯的少女,都会撕下外皮,变作那饿得发疯的妖怪!
但于枚和百幻蝶必定是把他记在骨子里的,如果不慎被两方发明,这俩必然会一边惊奇于羽士生命力之固执,一边调来猖兵或妖怪让他死个彻完整底。
“客人你谈笑了,隔着好几堵墙了,如何能叫挨着?再说了,就算挨着,也是挨着我睡啊,今儿我住驴马棚。”
一只小牛皮的靴子就抢先迈进了门槛,紧接着,一个高大身影夹着一身水汽挤进了院子。
冷眼瞧着,本来死寂的邸店,无人的廊道,被雨后蘑菇一样接连冒出的住客塞满。
理所当然,手上便沾满了玄色的霉污。
胡商对店家口里人美歌甜的金铃儿不置与否,反倒对宵禁更感兴趣。
“晚宴收场了,席位已经为您筹办好了。”
店家揉了把鼻子,把搬来的座凳在廊道挨个摆顺,又扯了条抹布——迩来雨多天潮,座椅板凳老长霉斑——他做得详确,连后背木缝里的污垢都要清理洁净。
“迩来雨水多,气候潮湿,四周多生有霉斑,这间屋子好久无人入住,霉斑不免多上一些。”
“那不恰好。”
“后院?”
店家还是孜孜不倦地试图让自个儿住驴棚,但见胡商没理睬的意义,便只好见机辞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