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憨最馋,看直了眼,同亲扭他大腿肉,小声说:“道长他们都没动筷子,你快把馋水收着些。”
待到黄尾从棺材缝里冒头,但见以棺材为中间,齐人高的高草丛齐齐向外伏倒,入目所见,这片野地竟变得平坦而开阔,干清干净,甚么也没有。
可他实在馋得紧,心道:他们不肯吃,我也不能吃么?
“够了够了!”他连连点头,“再多就亏本啦!”
黄尾总算晓得了卖关子的坏处,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泥灰,点头晃脑解释:
羽士:“买地券?绢布的?这就够了?”
“啥?”
“买卖……”
“好了!”
羽士与大憨畴昔落座。
“地!”
“甚么鬼处所?”
他随即摊开白娟,提笔誊写“买地券”。
羽士目瞪,乡间男人们口呆,老货郎一个激灵丢掉了铁镐,秀才们倒是握紧了铁锹,瞅着黄尾的天灵盖跃跃欲试。
“赚了多少?”
车船行人正如那河水浩浩汤汤一日未曾停歇。
大伙儿满含等候都望着他。
说着,挖出最后一铲子土。
李长安身板俊,得了步队前头拿长幡的活计;黄尾灵醒,披麻带孝混进孝子贤孙里头哭丧,全部步队百十人,就他嚎得最情真意切。
他又拍了拍那口薄木棺材。
“我觉得钱唐的鬼都在城里当牛马,如何郊野另有这么些……唔,传统的孤魂野鬼?”
“这片山叫做飞来山,钱唐地界上统统不听束缚的以及犯了错误被摈除的鬼怪都堆积在飞来山里。本地的人和鬼常日都不敢靠近这一片,以是我才买下了这片地,作为真正的埋棺地。既然靠人家的面子挣了钱,好歹帮人家的里子藏好些不是?”
黄尾号召别的鬼们帮他赶车下山,山下,公然等待着一帮掌柜、伴计。两边又嘀咕了一阵,劈面接过驴车分开,黄尾则志对劲满回到坟地处。
一整套流程搞下来,是天也昏昏,人也昏昏了。
他顿时捂着腮帮直叫喊,那条鱼也直挺挺落在桌上,“空空”弹响。鱼身上偌大一个牙印,暴露里头被汤水渗入的木色。
“快快!别让那厮又跑了!”
黄尾满不在乎,选了个坐北朝南的“宝地”,号召着大伙儿一起帮客人安家。
众鬼面面相觑,都感觉这买卖听起来过于荒诞,但黄尾言之凿凿,最后只好将信将疑跟着黄尾拆起新坟。
这清楚又是一张镇尸符!你一卖包子的,每天贴着这玩意儿。咋的?你家包子馅儿会诈尸不成?
八盘菜,素多荤少,唯桌子中间拿银线镶祥云的白瓷盘子里摆着鸡鸭鱼三件套。蒸河鱼、酱烧鸡、白水鸭俱是光彩光鲜、肥硕怡人,看得人直流口水。
“那砖石店、棺材铺、冥器行的掌柜伴计们还守在山下,等着我们把租来的东西物归原主呢。”
“冥器轻?木头刷的漆,轻就对了。”
动静等得,肚皮可等不得。
黄尾指着坟边人群走后留下的几辆驴车。
李长安是千万没想到,本身躲过了船埠抗包,却躲不过田野挖坑,莫非自个儿的鬼生就是当夫役?
众厮混进了出殡的步队。
就这么,一起敲打,一起鼓吹,一起哭嚎,一起撒纸钱,穿过贩子,出了城门,到了西郊临湖的一处山岙上。
“七文?”
鸡飞狗跳以后。
“人生大事不过存亡嫁娶。咱钱唐人,最爱脸面,最喜场面。说句不入耳的,甘愿内里褴褛,也要外头光鲜。特别是葬礼这块,最是要昌大奢糜,棺椁、冥器、鼓吹、宴席等等,是样样不成完善。稍有差池,不但遭人笑话,还得被人背后里戳脊梁骨,说不肖哩。但这些花消都只是小头,大头在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