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得是，我一会儿就去找那孩子问个明白！”
颤抖动手指，洪老爷子渐渐解开了身上的衣裳，指导着本身胸前几处狰狞的疮疤颤声朝相有豹说道：“二十九口儿人，就活下来我一个......听大夫说，我要不是天生一颗心就生在右边，怕是也得........那洪家在这世上可就再没了根苗，雀儿洪的技术，今后也就只剩下个名号。估摸着最多能有二十年，也就再没人记得这世上另有个善做雀儿哨的雀儿洪家了！”
伸着两个指头捏住了相有豹斟满的小酒盅，洪老爷子微微一仰脖子，一口抽干了端到了嘴边的小酒盅，紧紧闭着眼睛屏住了呼吸，好一会儿方才缓缓吐出来一口温热的酒气，朝着捧着酒插子等着替本身斟酒的相有豹说道：“有豹，你也倒上！”
苦笑着合拢了衣衿，洪老爷子重重地叹了口气：“老天爷在洪家二十九口人里头挑了我活下来，那我可不就得活着？等得世道略微安稳了点儿，我这不又靠着做雀儿哨的技术撑起了雀儿洪家的字号，娶了媳妇，有了孩子.......”
‘喀嚓’一声，相有豹生生把拿在手指间的小酒盅捏了个粉碎：“可我不平！凭甚么那些日本兵就能上我们家里来抢东西、杀人？！要说是为了得着我们手里的好玩意，咱咬牙心疼的也都给了；为了得着我们的地盘，现现在关外四省差不离也都归了他们！都说是光棍直打九9、不打加一，东西、地盘都得着了，为啥还要杀我们的人，我们可也真没招他、惹他？！”
技艺抓过了泡在开水中的酒插子，相有豹仰着脖子将酒插子里剩下的老白干一饮而尽，方才重重地喘着粗气将酒插子顿在了炕桌上：“您放心，我不会犯浑！”
就像是压根没瞧见相有豹那鲜血淋漓的手指一样，洪老爷子紧紧追着相有豹的话尾巴叫道：“一人敌一国？有豹，你横是有酒了吧？哪怕你技艺再好，胆量再大、心机再灵，那可也敌不过一个日本国呀？！”
欣喜地点了点头，洪老爷子这才正色朝着相有豹说道：“有豹，你可也别当我老头子就是拿着几句片儿汤话挤兑得你脱不了身去关外。真想要给你徒弟报仇，眼面前就能有很多端庄事要办！”
猛地闭上了嘴巴、瞪圆了眼睛，相有豹盯着洪老爷子的面孔看了老半天，蓦地重重叹了口气：“洪老爷子，这可真是........劳动您台端来跟我这做小辈儿的掰扯事理，我这儿.......”
“有豹，这老爷们说话，一句话一个坑、一口唾沫一根钉，话出口可向来都没朝回咽的？！”
ps：（注1：将家中财产尽数取出奉上，在自家门口膜拜唱名乞活，在八国联军入侵时确有其事，并非作者诬捏。于虎狼之前求仁义，自恶鬼口中盼慈悲，成果天然可想而知.......自古公理公理、只在大炮射程以内，果不其然！）
“二哥念过书，估摸着是吓傻了，跳起来要跟那些个日本兵实际！话都还没说囫囵，人就喝采几把刺刀挑着举到了半空.......”
仿佛是想起了不堪回顾的当年旧事。洪老爷子猛地顿住了话头，伸手捏过了相有豹方才斟满的小酒盅一饮而尽，这才和缓着口气说道：“庚子年，八国联军打进了四九城，四九城中不管贫繁华贱、军民商宦，差不离全都遭了一场灾害。京西皇家三山五园，一把大火烧了几天几夜，街头巷尾。无数洋兵烧杀劫掠奸骗。当时候我雀儿洪家买卖上一共二十九口儿人，原想着交削发当、膜拜唱名（注1），总还能保得个家中人丁性命。可没承想，十几个撞进了窄门的日本兵抢了财物不算，还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