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欢腾起来,小跑着上前,跳进那金红似火的晨光中,仿佛扑火。记不清是第几次与徒弟一同驱逐新岁,只记得每一回都这般欢天喜地。
“嗯。”徒弟随口应对,“散落人间多得是,并非甚么奇怪物。”
徒弟又说我不能全听明白的话,我暗自记下他的话,心下默念了两遍,尽力想参透。
“徒弟,你把隋炀帝的五铢钱给他们了?”走出一里地,我忍不住问道。
“心肠硬冷会如何?”吴三利从地下直起半身,望向破桌上的旧铜钱,他的眉眼间模糊有了些活力。
头一道亮光穿过厚厚的云幕,从东边晖映下来,仿若呼唤,无数道光芒不约而同地密密落下。徒弟走在前头,沐着一片重生的金红,好似从一团火焰中走出来。这景象不觉使我从艰苦的参悟中走了神。
冬酒坛子空了,甘草与绿豆混煮的汁水也缓缓地灌了下去,虽是寒冬腊月里,虽破屋难挡冷风,一番折腾下来,还是教我满头沁汗。
幸亏至天半明时,那对佳耦中的男人率先转了转脖子,有气有力地嗟叹了几声,渐渐展开眼。他怔了好久,俄然撑起家子,跌跌撞撞地冲徒弟膜拜下去。
缩着肩膀蜷坐在墙角的少年连滚带爬地扑到那男人身边,唤了几声“阿爹”,那男人底子不知他的存在,只一味地向徒弟叩首拜谢。
“如若当初买卖不败,裕才指不定就另有救,家中也不至如此,我们一家定然过得稳稳铛铛,安安顺顺……说到底天意弄人……”妇人喃喃恨语,一下下地捶着床榻,似在捶打本身闷得生疼的心口。
五铢钱我是晓得的,传闻那位残暴暴戾的天子,锻造了一种货币,货币上有个“五”字,倒置货币时,阿谁“五”字便成了一个“凶”字,世人称为“凶钱”。终究李兴杨亡,天子遭人刈首,皆说是那凶钱之故。
遗下的五铢钱确有助运的功效,至于使了它会如何,倒未曾亲目睹过。徒弟说过,隋帝大业年间四野饥荒、饿殍满地时,很多人家为活命易子而食,便是拜这五铢钱的凶煞所赐。
他俄然转头朝我笑:“阿心,新的一春了呢,莫想那些糟乱琐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