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五铢钱与加皮酒(九)[第1页/共2页]

吴家娘子向我略笑了笑,有些勉强,只一个劲地问我徒弟在不在铺子里。

旧方剂本就是我拟的,故抓起药来也利索。我在柜台后的药屉前抓药,听得吴家娘子小声在向徒弟哀告甚么,细一听,原是要求徒弟收回那枚五铢钱。

“还……还还是方剂么?”我回神问道。

“我承诺了又如何?那二人公然就肯送返来了?那货币的祸害他们早已心知肚明,若要送返来,早该送来了,何必有本日一问。”徒弟不觉得然地一挑门上的帘子,回身进了后院。

过午,铺子里平淡下来,门口跨出去一人,谨慎翼翼地探听:“朱先生在么?”

“五铢钱你不识它脾气么?来去半点由不得人,不该些变乱出来,如何肯归?”徒弟只顾着训戒,涓滴不留意我低垂的脑袋正藏住了脸颊上一片绯红。

“吴家大叔该不是又将那转运的货币使了一回罢?”我实在憋不住内心的一股火,火蹿到口边,反倒成了凉意飕飕的话。

我想得入迷,不防备艾条已烧尽,只觉手上一灼,倒没甚么痛感,却闻声身后铺子里低低的一声“哎哟”,虽低也能听出是徒弟的声音。

我循名誉去,来的恰是吴三利的老婆。一身崭新的花绫衫子,黄罗裙上大幅的“四时锦”织花,发髻上一支藐小的赤金步摇衬着一张已不算年青的脸,较之除夕那日所见的荆钗布裙,已不成同日而语。可见吴三利的买卖公然是顺风顺水。

我内心顿生了恼意,不但只恼吴三利所为,也恼本身平白救了他一命。我当时若执意不肯救,现在或也不会生出那么多变乱来,而因他受了害的那些人,或得知了原委,岂不也要将我一并恨了。

我停动手,清楚地闻声徒弟笑道:“这个也轻易,他日待吴郎身子便当了,还来铺子里便是了。”

我从速抖掉手里的艾条,扭头望归去,徒弟的右手捂进了袖管里,另一手捂着,明显是吃了痛了。

我凝神想了一阵,想不出个以是然来,脸颊上的红烫消了下去,心机便又回到五铢钱上。“既不能取回的,徒弟为何还要承诺了吴家婶子?”

“阿心,不成在理。”他低声喝止了我,转向吴家娘子无法又难堪地点头:“我这徒儿……”

她神采一滞,魂不守舍地点点头,又摇点头。

茶是初春最宜的茉莉香片,养肝又平气,可惜这一片温婉的香气并不能安抚她的焦炙,一碗茶下肚,放下茶碗,她双手不知所措地绞着春衫一角,吞吞吐吐道:“朱先生,外子……病症愈发沉重了,上回说的那酒,炮制了吃着无甚功效……”

“阿心,还不快去裹几贴药来。”徒弟的手落在我的肩膀上,不着陈迹地轻推了一把。

这么轻易?我跟从徒弟年久,从徒弟手里出去的器物,还从未见过能如此简简朴单还返来的。

“这都甚么时候了,还不去做饭么?”徒弟一甩手,避开了我的手,蹙着眉头赶我。

“吴家婶子好。”我虽嫌弃吴三利的行动,可他家娘子捡回一条命来后,痛哭亡子的模样我还记得,且也未见她裹挟在吴三利的那些黑心买卖中,故我并不烦她。

“徒弟。”我跑回铺子里,伸手想要去拉开他的衣袖来看。

说着他站起家,一副要送客的架式。我内心暗喜,难不成徒弟能看破我心中所想?

徒弟沉吟了一息,偏头成心偶然地瞧了我一眼,歉然笑道:“恐要教夫人绝望了,迩来分歧铺子里事多,今春上的烧春也不知是如何了,好些人吃了酒便不安闲,故我这小铺面里离不得人,也不好随便出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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