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五铢钱与加皮酒(十三)[第1页/共2页]

我听着不觉好笑,忍不住从殷乙身后探头道:“吴家大叔好生风趣,既已在这个时候进了朱心堂,那里还要甚么拯救的药。”

殷乙的怒喝并未起功效,他几步从门旁赶上前,探手往吴三利的胸前衣衿抓去。

吴家娘子怔怔地将吴裕才高低打量了一番,俄然笑起来,“裕才,裕才,你还在……”转刹时,她的笑声又戛但是止,“哇”地哭出了声:“是了,现在我们一家可算是团聚了。阿心女人说得对,都没命了,还要拯救的药何为。”

香加皮,我顿时记起吴家娘子先前来买过药,带走了一包香加皮,说是新宅闹鼠患,还是我亲手包给她的呢。如此说来,这包香加皮底子就不是用来停歇鼠患的,倒是替吴三利备下的催命药。她该是将加皮酒中的五加皮换成了表面难辨、性味大毒的香加皮。

徒弟已不肯再听他聒噪,随口应道:“生为人时会有痛苦,又有那个奉告过你灵魂不会疼痛?”

吴三利也不睬会她,只顾着向徒弟求道:“朱先生,求你给我药罢,委实痛得抵不住了。”

徒弟拈着那枚五铢钱笑道:“怎会没有?夫人如果肯……”他向吴家娘子紧捂着的心口一指:“这副留之遭罪,又弃之不得的铁石心肠,便可拿来抵充药资。”

吴家娘子冷冷地笑了一声,也不转头望他。她抬开端来时我才看清楚,她忍着剧痛的面色并不比吴三利松快多少。她向徒弟端端方正地屈了屈膝:“我自知罪孽,也自知去处,虽心头痛得短长,也不敢希冀朱先生赐药。”

殷乙只一挥手便将吴三利扫到了一旁,寒着脸道:“虽是客,也该放尊敬些。”

他又命吴甲将瘫坐在地的吴裕才搀扶起来,安设在八仙桌边的椅子里坐下,这才笑向吴三利劝道:“吴郎这是何为,快快罢休,有话且渐渐讲来。”

徒弟一脸遗憾地摊了摊手:“上回救你,用了香加皮,不过半钱的剂量,确能助人重振心脉,可现在你饮了香加皮炮制的酒,足足二两呢,这酒助药性……还望吴郎包涵,鄙人无能为力。”

“夫人且驻。”徒弟哈腰拾起掉落在地的五铢钱,略一翻看,唤住了吴家娘子。“我们的药钱尚未结算过。”

“既是说已没了命,缘何还疼痛难当?”吴三利不肯断念,胶葛回嘴道。

公然是心狠。我尚且记得头一回在茅草棚屋里见到悠悠醒转后痛哭亡子的吴家娘子,彼时她是那般哀婉无助,如同暮秋里飘零无着的碎叶,此时竟成了带毒的波折条。

徒弟并不骇怪,只了然地点点头,我内心却嘲笑不止:吴三利,你怨她心肠暴虐,作下恶事害你,你又何尝不是为了财帛好处为祸临安城百姓。论起手腕来,谁又比谁良善些?

她提到吴裕才,我偷眼去望他,他却无动于衷地坐着,只在他阿娘提到他时微微动了动眉头。

比起吴三利,她倒是更傲气些,说罢她向八仙桌旁呆若木鸡的吴裕才深深一望:“爷娘对不住你,从今今后再莫相遇才是你的福分。”

吴三利还在囔囔这心口痛,向徒弟讨药,约莫是没能听明白我的话。八仙桌旁的吴裕才渐渐转过身,一双麻痹无光的眼望向他爷娘:“阿爹,阿娘,现在你们都能瞥见我了。”

吴家娘子停了步子,一手按压住心口,艰巨问道:“忸捏……现在我另有甚么能拿来偿先生的药资?”

那吴三利也并不因五铢钱利用过频,将心坠成沉铁而亡,他是教他的嫡妻毒害送了性命。

也不等吴三利反应,殷乙不由分辩地将他带到门前,顺势便送了出去,任凭吴三利如何要求谩骂,一出了那暗火涌动的门,再不闻一丝声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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