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方铁匠正在打造甲片，便是用在这套铠甲上的。不知是哪位军官要得如此告急，乃至于方铁匠连夜开炉打造。
“做到匠户首级，也不过就如许了。还是军功来得快些，我前几日问过老鲁他们一拨，一场仗打下来……”
方四嘿了一声：“十亩地如何了？我又不会种。再说，还得和荫户打交道呢……徒弟名下那几家荫户，一家家的都不好服侍，整天要这个要阿谁……想到他们，我就头痛！”
余小郎横眉恶眼回身，不再多说，挥拳便打。
一人咚咚地踏步而来，沉声喝道：“没上过疆场又怎地？将士们死不死的，也是你这厮能说的吗？”
而方六坐在地上，摸摸额头突然凸起的大包，梗着脖子，不平气地嚷道：
匠营里头的铁匠炉子是临时支起的，不算很大，但用木电扇鼓风，火力倒是充沛，把全部工棚照得红彤彤一片。方铁匠正用铁钳夹出烧红的钢条，然后和他的大门徒共同着，用大小锤几次敲打。
方铁匠大声叱呵：“别做梦了！军功哪有这么好挣的？打败仗要死人，打败仗更要死人！死的就是你这类没上过疆场，全不着调的货品！”
以他的体格，这一拳即使不出尽力，也显得猛恶。但这类用于战阵厮杀的直来直去手腕，和于忙儿的草泽技击毕竟不是一起。而于忙儿年纪虽轻，却跟着李全交战多年，是一万多红袄军中驰名号的妙手！
于忙儿替他干活的时候，总听他对劲洋洋地吹嘘。他说，本身早在前年就跟着郭节度在河北馈军河营地落脚，替郭节度修过青茸甲的，若非他白叟家淡泊名利，现在怎也混个军器司的提调铛铛。
他被方铁匠顺手掷来的木碗砸中，仰天便倒。
“你说这有啥不好服侍的？到当时候，你是正军，是保长！他们服侍你还来不及呢！”
方铁匠有四个门徒，都是他收留的流民，从小教大的，也跟了他的姓。因为暮年有门徒死于兵灾或疾病，这四人的排行错落，别离叫方3、方4、方六和方七。
他用两根手指交叉，减轻语气道：“一个什，每人赏了五亩地！都是水浇地！你说乐不乐？”
方六这也太内行了，于忙儿一时不晓得如何向他解释。
厥后他跟着郭仲元所部到达益都府，当天又跟着办理降兵的军官唐九瘌出外，策应从莱州赶到的工匠步队。
“好嘞！”方四手脚敏捷地取了铁钎，把火门掩到只留细缝，然后取了湿泥封边。
“好小子！敢还手！”
活儿已经干得差未几了，方铁匠年纪最小的门徒正把一整套的东西放开在大木桌上，筹办先给冷却下来的甲片打孔，然后再编绳装束进整套甲胄里。
那余小郎一手推在于忙儿的肩膀，便如鞭策一根铁柱，纹丝不动。
阿谁被唤作余小郎的，听声音年纪不大，十五六岁模样，着平常武人服色，个子又高又胖。他来得急，满头大汗，喘气声呼呼的压过了火炉，乍看上去，像条被人挑逗暴跳的野猪：“明早不可，我今晚就要！老方你从速的！我分外给你财帛便是！”
方六翻了个白眼。
于忙儿恰在此时错步一闪，余小郎踉跄往前几步。若非反应尚算快速，几近要抱住火炉，演出一场炮烙了。
这一下顺着余小郎的势头，猛蹬在他的大腿边上。余小郞嗷地叫了声，脚头一软，便跌倒在地。
当下他脚下微微发力站定。
他甩开方铁匠，持续往工棚里走，斜眼瞥见于忙儿，又是一声嘲笑：“怪不得你的门徒希冀定水兵死人呢？这是跟降兵打交道太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