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萸抿嘴乐道,“瞧爹爹说的,您那招“青丝”当年在京中可谓一绝,这‘京师第一茶’的名号又是先帝亲封,岂可与女儿家这些小伎俩并提。”

“大胆!一派胡言!竟敢公开鄙视朝廷官制!”周筠生拍案呵叱。

“是萸儿么?出去罢。”李耿收起奏本,舒了口气。

茱萸捧着寒梅,细细插入龙泉窑的青瓷净瓶内。“前堂的梅花开的恰好,便给爹爹折了一束来。”

“朝廷打压这些豪强多年,自是不会白白着力……但若朝廷许以官禄,何愁无报酬君分忧?”茱萸娓娓道来。

茱萸亦跟着行了一礼,“王爷万福。”

“看来李老是要拂了小王之意了,你说呢?”周筠生小扣了几下小桌,转而望向茱萸。

“微臣鄙人,孙巍岱大人曾在老朽门生张冲之门下授业,确也称得上老夫一声教员。”李耿谨慎答着。

纤纤手揭茶盖,茶香袅袅,伴着新梅淡香,“昨日点验府库,见茶色发白,方想起今秋老忠从府外捎的这只黑盏来。可别瞧这杯小,熁了半日,久热难冷,真是可贵的佳物。”

“家父并非要拂王爷旨意,只是以事无需轰动太师府罢了。”茱萸见河阳王默声,又接着道,“这城中太师府中物质最为充盈,然太师府倾力解囊又如何,只怕也不是悠长之计。可京师外另有直隶,直隶的士族豪强们,轮番出个几成,便能减缓这燃眉之急,且可给户部留出充足的时候周转。”

好一个不怒自威的王爷,茱萸心道,又帮着添了盏茶。这孙巍岱乃是太师孙琦皓的幺儿,常日里在太师面前最是说得上话。可李耿此番在家待罪,又是因着太师在殿上参了一本。这此中的短长,不是一两句能辨的清的。河阳王此番怕是来者不善。

中堂以北,遍植细竹,状若棋局,屈其杪,交相掩映是为弗宣阁。过往,弗宣阁中来往无白丁,都是城中的饱学之士,彼时,酣觞得意,赋诗乐志的雅事声动京师。

李耿呷了口茶,又吃了口团子,脸上愁色渐有伸展,“甚好甚好!确是可贵,老忠也是故意了。这点心秋香延绵,也得配上你这份心机才有此等甘旨。为父想起宝历五年,与你叔父在惠湘楼斗茶之事,你备的小点可谓锦上添花,无人不交口奖饰。”

茱萸低着头,目光从指缝滑过掌心,新月疤痕若隐若现。

李耿凝睇半晌,“这茶盏绀黑纹如兔毫,实属可贵,但是那里寻的?”

说话间,小厮仓促入内,“禀老爷,河阳王来访。”

“恭听王爷训示。”李耿恭谨道。

周筠生道,“现现在,城外疫情已减缓大半,但缺衣少粮,薪碳又远远不敷。若再不供上,把这批人逼急了,那怕是要暴动了。”声线压得虽低,却模糊透着股严肃之气。

茱萸透过烛火,看着窗上的剪影,悄悄出了神,这姣美模样倒是像足了常日戏文里说的神仙样的人物。

阁内有一赤金大匾,匾上写着斗大的三个字“弗宣阁”。大紫档册上设有一铜鼎,乃是六朝前的古物,上绘有蓬莱仙山,云鸟潇潇,精美至极。

却见一白鬓公坐于黄花梨木椅上,神情寂然,执笔、收笔,反几次复,欣然若失,纸上还是一字未落。

“但讲无妨,且恕你无罪。”周筠生打量着她,方才慌乱中红了脸颊,似熟透的果儿,非常风趣。

“户部孙侍郎,好似是李老的弟子?不知小王记错否?”周筠生似不经意问道。

“丹冉最喜雪后赏梅,若她还在,我们一家三口梅下对饮,也是妙事一桩。”李耿又道,“终是欠了你们母女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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