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浑身颤栗。父亲临终前三天，还戴着老花镜在病床上修表，放大镜下压着2015年6月10日的交割单——全仓买入中国中车，四天后股灾来临。当时他不懂，为甚么父亲总在修表时感喟，现在才明白，每一道修表条记，都是用真金白银写下的止损教科书。
他躲进扶植银行ATM亭，借动手电筒光细看表盖内侧的刻字。裂纹走向竟和2015年股灾月线图惊人类似——6月见顶，一起下挫到2016年1月的熔断底。雨滴在玻璃上蜿蜒，多像他实盘账户的资金曲线，从2021年新能源牛市的顶点，一起跌到现在的谷底。
“八千块，现在签条约顿时到账。”吴老板把鳄鱼皮钱包拍在胡桃木柜台上，“上个月有个黄浦区的老太太，当掉同款表，用当金打新盟固利，中了一签赚了四万！”
他抓起车钥匙冲出门，凤起路证券停业部的LED屏转动着风险提示：【过分买卖导致94%散户亏损】。玻璃上，他的倒影与屏幕上方的老上海牌腕表告白堆叠，表针正指向14点57分——深市开盘调集竞价开端的时候，也是他畴昔三年里，无数次追涨杀跌的致命时候。
街角的ATM亭里，《证券日报》的边角被风吹起，暴露内页的深度报导：【退市常态化下的散户保存指南：止损不是割肉，是给账户上发条】。雨水顺着ATM机的裂缝滴落，在空中汇成小小的水洼，倒映着都会的高楼和仓促而过的行人——他们中，有多少人正反复着陈默的故事，又有多少人，终将明白熟行表里藏着的止损哲学？
2025年4月17日，河坊街的青石板路上飘着零散梧桐叶，陈默蹲在“诚信典当”的玻璃门前，指节把铁皮盒攥得咯吱响。手机屏幕上，昱能科技的股价在10点05分俄然跳水，6%的跌幅像把钝刀，渐渐剜着他的心。付出宝余额326.5元，刚好够给发热39度的女儿买盒布洛芬——这是他昨晚跑了三个小时外卖才攒下的。
证券停业部分口，穿红马甲的停业员正给大爷大妈发传单：“新客户开户送大米，ST华仪重组期近，错过这波悔三年！”陈默摸了摸口袋里的熟行表，表盖内侧的刻字硌着掌心。父亲说过，修表要听机芯的声音，炒股要看市场的节拍——可他之前总想着“再等等，反弹就卖”，直到账户被腰斩再腰斩。
老张用扇柄敲了敲ATM机玻璃，河南口音混着雨声：“晓得当年万国证券咋停业的不？管金生在327国债上死扛多单，包管金都亏光了还加仓，楞是把16亿洞穴捅成40亿！”他抬起左手，知名指的断口在闪电中一闪——和地铁口修鞋的王瘸子一模一样，陈默俄然想起，父亲之前总说他们是“老万国的难兄难弟”。
雨又下起来了，陈默站在十字路口，电动车的电量只剩20%。美团众包的提示音不竭响起，暴雨加价已经涨到10元一单。他低头看表，15点整，股市开盘了，昱能科技的跌停板定格在屏幕上。俄然，他调转车头，朝相反方向骑去——那边有一家老字号修表铺，他记得父亲生前常去，铺子里有全套的修表东西，另有一本泛黄的《上海腕表厂维修手册》。
“后生仔，当表还是赎表？”柜台后的吴老板操着闽南腔，蜜蜡手串在台灯下泛着油光。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里映出陈默发青的胡茬和熬了整夜的红眼睛。当票上2015年6月12日的红公章格外刺目，那天上证指数冲上5178点颠峰，父亲陈建国就是在那天把家传的上海牌腕表送进了当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