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沈默和老唐也没甚么仇，不过是团伙内部冲突罢了。人家陶同窗都摆出那么高的高姿势了，唐知府也就像自个名字一样，‘顺之’了。
陶虞臣洒然一笑道：“门生唯恐胜之不武。”
将沈默和陶虞臣的文章摆在一起，唐顺之细细对比品读一番，这才点头笑道：“有人说文如其人，我看一定。”说着一指陶虞臣道：“你明显是个诚恳人，恰好文章做得奇崛险要，让人惊心动魄，可谓诡道矣。”又看看沈默道：“你明显……更矫捷些。”实在他想说‘你不诚恳’，但当着那么多的考生，这类话是决计不能出口的：“文章却做得四平八稳，堂堂正正，可谓正道也。”
沈默不睬这两个损友，顺手拉开窗帘，温暖的阳光便射到他的脸上。他微微眯上眼睛道：“明天不错，太阳不毒。”
见天气已晚，府尊大人这架式也不会再看卷子了，考生们便纷繁到一边交卷，然后再返来看热烈。
方才唐顺之用《论语》里的话暗讽沈默，现在沈默也用《论语》中的‘君子重义，小人厚利’、‘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双倍偿还给唐老头，调侃他光想着强大构造，乃至不吝用权柄威胁本身，实在是‘厚利怀土’的小人……以是说，没文明的话，连别人骂你都听不出来，更别提骂返来了。
沈默内心跟明镜似的，他晓得这当然不是偶合。老唐之以是要耍本身，纯粹是因为本身回绝插手‘越中十子社’……就是那稽山书院的活动版。他清楚记得，当时老唐便朝本身嘿嘿怪笑道：“你必然会悔怨的……”
等轮到陶虞臣交卷时，已是申牌末刻，红日西斜。
沈默却心中不爽，暗道：‘定然是欲抑先扬。’
唐顺之气得直翻白眼，小声道：“那就别怪我铁面无情。”
不知睡了多久，仿佛身心都松缓很多，沈默便又开端做梦，此次他梦见唐顺之带着他的‘越中十子’，将本身绑去那艘船上，逼着本身给王贤人叩首，还在本身脚心上刻上字……左脚是‘王门’，右脚是‘学人’，合起来便是王学门人。
可沈默的鼻子都快气歪了，心说你这不是耍我吗……因为下一个交卷的就是他。要晓得不是谁都怕劈面阅卷的，像他如许文章做得好，人又长得像正面人物的，还唯恐考官没见过本身呢……就算八股文再客观，它也还是主观题，而印象分恰好也是主观分。
科举测验既是脑力劳动，又是体力劳动，特别像沈默这类吹毛求疵的，更是对身心极大的承担。他一考完就疲累欲死，如果没有姚老爹来接，走回家去都是很大的承担。
望着他落日下无穷拉长的身影，唐顺之神采古怪的笑了，自言自语道：“不错，不错。”
“你见谁在鸿门宴上能吃饱了？”沈默嘲笑道。
两人借着奖饰和感激陶虞臣，完成了一次刻薄的对骂，偏生他俩都是极善埋没的家伙，旁人底子听不出一点端倪。只是不幸那刻薄的陶君子，被两个好人当作骂仗的器具仍不自知，还在那谦善道：“先生谬赞了。”“师兄过讲了。”
看到身周的考生越来越多，唐顺之干脆进步嗓门道：“如果这是会试，乃至是乡试，考官会毫不犹疑鉴定正道生出。”这些人名义上都是知府的门生，他当然要尽一些点拨的任务了。
很多考生都松了口气，劈面阅卷给他们的压力实在太大，还是交上去回家等成果，拖得一天是一天。
沈京却朝一边的宗子嘿嘿笑道：“学会了吧？下次就如许叫他起床。”
就在沈默已经认命时，身边的陶虞臣却拱手说话了：“先生无妨最后看看我身后这位的，说不定还能看到一篇上好的文章。”比起仲春县试时，他现在沉稳多了，神态不卑不亢，说话也很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