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儿臣错了。”我从父皇的指尖极小声憋出这一句告饶。这声音颤得不幸，出了喉咙，便被冷冽的风撕成了碎片。
嬷嬷养我不轻易，她曾在我入宫以后奉告过我，她抱我在襁褓里，一勺一勺喂蜂蜜水米糊糊养小二丫那年，她也才二十出头，好年青的模样。
我再也撑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
这里是昭台宫。
他瞧我哭得短长，便立在台阶下，一把将我“拎”入怀里。他长得很高了，即便比我站矮了阶，仍比我高。我瘦肥大小的，切近他，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气，他有些焦急，胡乱几下拂乱了我的头发，很短促地说：“思儿，你去哪儿了？兄长好担忧……”
我抬起昏黄的泪眼，看着兄长。火光下，兄长格外都雅。这长眉俏眼，不太像父皇，我在想，那必然是母后的模样。他的鼻，是极挺的，鼻尖上还冒着几粒小小的汗珠，不幸的兄长，必然为二丫急坏了！
君上好狠心，本身不肯疼我，还要把疼我爱我的好嬷嬷杀了。我不知该不该恨他，可我若恨他，兄长晓得了必然会好悲伤。
我尚未贯穿父皇这话是何意义，他已回回身，命随候黄门：“传朕旨，宜春/宫高低皆不能辅敬武公主之德，闭足，循例克饷……”天子缓慢地看了我一眼，声音不沉不重地落下：“至于掌宫白叟，不杀一儆百，难消朕心头之恨！”
我怕他，真怕他。这平生小小的十一载，从不敢直视他。他们都道，当今陛下乃仁君，爱民如子。
“咕咕——咕咕——”
门子说：“早筹办好啦，日日备着，公主不来也备着。”
我嘴笨，被父皇这么一瞪，更是吓得大气儿也不敢出。
君父手头力道狠足，掐得我脸颊生疼。他的手第一次挨着我，戴扳指的那一截儿狠贴着面皮，凉丝丝的，直要钻入骨子里去。
不知她如何了。
我哭得直颤栗。俄然却觉背上一暖，——兄长的手覆了上来。然后，兄长暖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二丫，不要哭，好二丫，我们不哭。”
他终究看我。眼神里夹着一簇的慌乱与猎奇。
我当真是被吓傻啦，“哇”地一声哭出来，扑倒在君王脚下：“敬武求父皇宽待宜春/宫人！敬武求父皇……”
我裹了大狐狸裘子，夜风固然冷，却也侵不入骨。沿着早前探好的道儿，只小跑一阵，便到了昭台。
“那便好，”我笑嘻嘻地摘下打领，顺手将脱下的大裘子扔给门子，“今后我常来，不然多华侈。只一句话，不准让我阿娘晓得。”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朕需你知，你做的事情，需求有代价。”
闻声有回应，我便用一早对好的“暗号”叫门子。大门很快就被翻开了，我挤溜出来，感觉内心好一阵轻松，仿佛一件大事有了下落。
回到宜春/宫，恍一夕之间长大。我不再爱咋咋呼呼了，兄长偶尔会来看我，说我乖的像只小猫。一只庑廊下会梳毛的小猫。
我的宜春/宫，仿佛仍与昔日无大异出。落雪积水、花败叶枯，还是畴前的模样。沉闷，难捱，我偶然会坐在庑廊下，一坐，就是半天。捱到阿娘喊我用饭，捱到宫里人要叫我祖宗，我才肯慢腾腾挪窝。
吃了饭，我诓阿娘睡下了，这很多日子，我性子稳了很多，说要睡了，阿娘天然是信赖的。待阿娘给我烫好小炉，封了窗子，嘱我一句好好安息，我内心便活泛了。我贴着床沿，好细心地等阿娘拜别，确信外头已无动静，便悄悄爬起来，一件件套好衣服，再取一块小布，将滚烫的小暖炉裹好，细心揣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