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武生的标致，一双眼睛又大又灵，似宛转转着水呢！生觑她，此人儿便被盯得浑身不得劲儿，就像被宣室殿龙座上那位觑着。
阿娘如果晓得必然很心疼。
“恰是。”
因说：“你别不说话，我瞧着……竟不知该如何对于你了。”
“我不知你是夸我贬我，但我知——”敬武低垂了眉眼，她此时就像一只暖和的小兽，再也无充满进犯性的张扬与锋利，她轻声说道：“我知，你仿佛不大喜好我父皇。”
“你说的似也可托，但若需我全信你，我还得再问你一问。”敬武冷冷地，又傲气自生，便这么一动不动站那儿，还真能唬人。
那只住在上林苑昭台宫的“女鬼”。
“她是娘身后父皇迎娶的新皇后？”
娘没有这个女人这般有福分。
她见敬武还是不肯信赖的模样，便又问：“你兄长可曾与你提及过霍皇后的事？”
“霍成君”眸子微转，不肯与她对视。
敬武对着指头，沉默。
敬武吸了一口气，又道：“你看你说的，媒介不搭后语，如何教我信你？唉，你既让我出去，必有话要与我说；先头你又说这些——说我娘不得宠，霍成君承宠后宫，必是有你的企图。你觉我会信你所言吗？我疑你——”她话锋一转：“但我也疑他们！此前我从未传闻过君父曾立霍氏之女为后——阿娘骗我，兄长也骗我。我并不知谁可完整信赖。”
“然后呢？”敬武诘问。这女人丁中所言之事，都是她畴前从未传闻过的。
她的声音也不说好听，但慵慵懒懒的，入耳即融，听着也不乏。挺好。
她说着：“小公主还是出去坐会儿吧，看来你现下是不能归去了。”
她算不过她。真是怕了这小女人。
敬武昂首觑她，道：“霍成君？你只奉告我，你是不是霍光的女儿霍成君？”
戚戚的，这风刮很多大。
她说话的时候，慵慵懒懒，含笑声韵里，皆有媚态。
那女人站了起来，笑盈盈迎上敬武：“小公主，这当下便想通啦？”
脚下一双小棉鞋浸得湿透，钻心的冷，似虫蚁在啮她的骨。
“然后……”她停下来啜一口梅子酒，缓了缓，才又说道：“君王爱美，你父皇……便心动了，霍成君貌美如花，又是大将军府上嫡女，自幼受宠，脾气、样貌、仪态，样样合你父皇情意……这便情根深种……”
“你不信我的话？”那人悄悄嗤道：“那我为何一早便说君王朝三暮四呢？你父皇若对你娘一心一意，又岂会再立霍皇后、王皇后？”
那她算甚么呢？敬武算甚么呢？
“你胡说！”敬武差点拍案起，道：“当时我娘还在呢，父皇断不会如此。”
可她却忘了，君王的好，只对朝廷，只对臣民，不对妻儿。
“唉，那我这与你非亲非故之陌生人，又为何要骗你呢？”她一叹，道：“你兄长亦未见得是骗了你，他只是心中把着一杆尺，有分寸，少说些，吞下些，总无错。”
那现在……父皇这般厌憎她，又是为了甚么？
她狠狠打了个颤抖。
“听过又如何！”那女人大笑起来，只觉敬武说的是一个极好笑的笑话：“许皇后有‘故剑情深’，霍皇后也有过你未曾晓得的事儿——这有甚希奇？”
“如何奇？”
然后……她便遇见了那只“女鬼”。
敬武拂袖怒走。
这冷风竟将她吹醒了。
她在思虑。
为何面前此人所说与兄长所奉告的，完整不一样呢？
也是不敢。
她被看得发毛了，她不知为何一个小女孩儿能有这般的气势，这双眼，仿佛能看破民气，被她盯着，只觉甚么话儿都要往外倒了，一点不能扯谎、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