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奭伏首:“儿臣惶恐。”
她一向蒲伏着,膝行行动时,也不肯将头抬起来。
天子忽反顾四周,因说:“你们都下去吧。”
帝王掩蔽的那样好。
天子被这儿子“诚心之谏”说的一头雾水,心说……这……这孩子烧胡涂啦?因坐稳了,道:“奭儿,你……说甚么?”
那女子唇角勾起一抹似是而非的笑:“婢子也未曾想过,今时今地,我会呈现在此处。陛下还恨我么?”
帐中守侍诸人低头一谒,这才缓退出。
“朕当年羽翼未丰……”天子一顿:“是朕的错。”
“是婢子的错……”
太子仍跪着,眼中有犹疑、不解,乃至是惊骇……
刘奭一本端庄,连头也不敢抬起瞧他的父皇,道:“父皇,儿臣知父皇……为君者劳累忧愁……”
“奭儿,但你不会了,朕会把一个无缺的江山交到你的手上。清君侧,朕会替你做。”帝王目光如炬。
她抬头瞧着君王,她有很多年没有好都雅天子了。畴前椒房殿当差时,她就晓得,今上待皇后情深非常,她也曾恋慕过皇后,女子能得夫君如此,当平生无憾,更何况,这夫君……还是普天下最高贵最巨大的帝王。
“奭儿,阿谁……你是想说,鄂邑长公主为朕进送美人,在此时、现在、此地?”
“方这么瞧着,他有点像皇后。”
“是太子,奭儿长得极好。难为你竟还记得他。”
待太子行出大帐,天子将书柬狠掷地:“当年踏破铁鞋无觅处,不想本日,我们能在此处见面。”
天子既已发话遣他辞职,他身为太子,也不便久留了。因跪谒道:“儿臣冲犯,儿臣辞职……”
淳于衍面上无悲无喜,对于君王大怒,她仿佛早有预感。
那宫女子缓缓地将头抬起来。
他便放下心来,心忖这只是一个老宫人,许是在汉宫当差已久,便被调派来奉养谒陵的天子起居。委实没有他所想的那层意义。
宫女子伏首:“婢子承诏奉侍君王侧。”
“但朕不明白,朕做了何事教你这般曲解?”
这声音有些沧桑,毫不似年青宫人所出。
刘奭很谨慎地点点头。
天子便摸起书柬,随口一问:“你是何人所派?”
“你不该提到皇后。”
天子略顿了顿,便向那宫女子道:“转过身去,让太子瞧瞧。”他太体味他的儿子,若本日不能让太子放心,奭儿是毫不会走的!
这话刚落,天子便觑见边角上果然跪着一宫女子,闻听他父子二人之言,那宫女子唬得瑟瑟颤栗,因膝行而至君王跟前……
天子忽失了耐烦,不欲再与她相说。他毕竟是帝王,喜怒难测,方才还温吞吞的眼神里忽现煞气——
天子轻抬了抬手,向太子道:“奭儿,你退下吧。”
刘奭不敢昂首,战战兢兢道:“儿臣先时想来寻父皇,请父皇去儿臣处叙叙父子恩典,享嫡亲之乐——便在帐外,瞧见有个女子,端了盆子出来。循例谒陵前都是从侍奉养君王,儿臣瞧见这般,便知又是攀权附势之辈为奉承君王而进送美人。但这回未免过分度——谒陵前,君王当斋戒沐浴的……”
天子因说:“抬开端来。”
“朕帮你概括的挺对?”天子用心逗他:“你比来跟谁习学?看来朕得贬他的官儿,把朕的太子教成如许,一句话能说清的事儿,拐弯抹角说这很多!”
“奭儿好好安息……”
天子一抬脚撂翻了脚盆,溅出的污水泼了满地,她并未躲,那污水溅了她半边,连衣服也湿了个透。
谁料天子一个皱眉,强忍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