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开了……如何会？维周，清霜娘子既然来拜访，为甚么连家门都不进就分开？”
沈哲子咳嗽一声，清了清喉咙，然后才望着对方那略带激愤的清丽脸庞说道：“所谓表里不一，世情常态，生而为人者，谁又能免俗？”
“若我真有出尘避世之心，敏感于思，勤任于行，就应当剖大瓠觉得舟，乘桴浮于海，到人迹罕至之处，孑然一身，悠游安闲。而不是待在明知会有人在的处所，让主子去强逐行人以作姿势。”
说罢，她转头望向全兴，语带些许恳求：“母舅，我想回船上去。”
“姑姊才不是这类人！他说那一番话，我都听不懂，莫非是在歪曲姑姊？”
“你也肯认本身强逞意气，并非时人所言之谦逊君子？”
顾七娘子见这少年人前谦恭有礼，人后却纵奴行凶，当着本身这个知情者却还不露半点宽裕之色，的确少廉寡耻，无以复加！
阴暗中全沛打一个哈欠：“为何要避开别人？若无人跟我说话，苦闷得很……”
“霜儿，谒人门前，岂能恶语？”
“还未。”顾七娘子腔调仍然冷酷，略带鼻音。
目睹沈哲子侃侃而谈，顾清霜半晌失神，继而才又强问道，只是语气已经略有和缓，扣问之意压过了责问。
“瓦器、美玉，俱存于厚土德乡，烘炉煅烧，千雕百琢，妙手矫饰，美态得彰。坤土孕生万物，岂独玉、瓦。人嘉我居于此乡，又岂独一态？厚赞加身，宜更勤恳于世，岂敢是以缠足骄傲？昔日为瓦，本日为玉，翌日为金，有此令誉，方知我日日进益，并无固步自封。”
“毕竟只是错过……”
说到这话的时候，顾七娘子语气有了一丝波澜，只是喜忧难辨。
“七娘子此言，恕我不能认同。表里不一者，克己奉礼之道也。”
“我之谓逞意，却与七娘子所言分歧。”
顾清霜上前一步，咄咄逼人问道：“非世人而饰己非，这就是沈郎的矫饰之道？”
“沈郎此言，莫非是说人间之人，尽为矫饰隐恶之辈？”
“之前并无此想，现在却有了。我又不是马上要去海上，那可不是避世，而是自戮。”
纪友本来是要跟去驱逐顾七娘子，只是念及刚才略饮几杯，有些面红耳赤，回房后轻施淡粉然后便在这里等着一睹才子。但是等了好一会儿，却发明沈哲子身后并无才子倩影，不由有些傻眼：“维周，清霜娘子呢？”
“无他，逞意罢了！”沈哲子淡笑道。
少女全沛听得半知半解，惊奇道：“姑姊，你要乘船去海上？你有吃食吗？你有茗浆吗？海水咸涩得很，我错饮过一口，今后都不敢再喝。”
待回身回到府中，沈哲子才看到纪友于廊下盘桓不定。
顾七娘子笑语道，并不因表妹的曲解而介怀，或许只是纯真的要说给本身听：“我要造一艘可抵风波的大舰，要找帮我操舟的梢公，这些梢公也和我一样不喜待在乱世里，相互意趣相合，却没有情面的干系。还要……”
“那你前日于武康山因我家人阻途而纵奴行凶，本日本身却命家人拦河阻人，又是为何？”
顾七娘子在阴暗中摇了点头，继而说道：“不是的，沛儿你切莫曲解了他！实在他、他……唉，还是讲回我本身。”
纪友听到这话，表情更加气愤，站在廊下砰砰踹起沈牧的房门。
听到这个题目，顾七娘子倒是沉默。于她而言，避世而居已是她能想到本身平生最好的结局。生而为女子，身在顾氏清望高门，婚配之事只是插标待沽罢了。如有父母关爱，另有些许挑选躲避的余地。但她父母俱失，兄嫂见疏，凭她本身又能做些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