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廖允能,承嗣了廖家的正统,就是土木活计,从点穴堪舆到泥工、瓦工、木工,归正营建厂里边的活计他都要晓得。这么多活计他都学下来了,并且能研讨,爱揣摩,独独对画匠这门活计不爱脱手。看了就讨厌,懒怠拿笔拿颜料,你说他嫌这活计脏么,泥工见天到晚的和泥,满身都染泥,不比划匠洁净到哪去,说到底就是不爱,没兴趣,不想干。其他的土木活计他做得挺好,说挺好是说少了,该说顶天的好,做一条龙,点上睛说不定就能飞走了!就有这么奇异。老四这份活计,江湖人也爱护,说他“巧夺天工”。

甭管如何说,老五就叫了秋离这么个挺“伤感”的名字,大要上看,这名字和梨子没啥联络,只会让人想到些凄风苦雨,甚么“林花谢了春红,太仓促”,甚么“老荷叶,色苍黄,老杆风摇摆”之类的,苦哀哀,活着没几天奔头的那种苦,不吉利,廖秋离他娘为这名字还曾和他爹闹过,狠闹,硬说这名字跟顿时就要“吹灯拔蜡”了似的,不好,从速换!他爹问他娘,那依你看换成甚么好?他娘是当真读过几天书的人,但是并没有啥新奇想头,生个儿子,当然想他安然长大,平生没病没灾就好,因而想了想说,要不叫“来福”?他爹一脸的“欲说还休”,冷静看着襁褓内的儿子,想,不是爹用心的,是你娘她……

风雨归舟

更异种的是这家的几兄弟。

三哥廖允公,跟着他们的爹掌营建厂,廖家营建厂越做越大,本来四个台口,现在增做八个,他们的爹一时半会儿顾不过来,因而让老三跟着管。老三门儿精,笑面虎,比之老爹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的脑筋就是一把算盘,账目啥的就不必说了,谁也别想跟他打草率眼儿,谁也别想在他面前蒙事儿,谁打草率眼儿谁不利,谁蒙事儿谁倒八辈子血霉!人说七窍小巧心,他那心眼儿少说也有一百来个窍,和他比心眼孔子的人,趁早一边儿呆着风凉去!空口说说能够不那么好明白,咱说件事儿就明白了。比如说吧,有一回,夏景天,天热,老三出门,想到家四周的台口看看买卖,走到街边,碰到瓜摊子呼喊买卖,西瓜如何如何甜,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便宜,他站下筹办买一个,那卖瓜的头一回过来这儿卖呀,他不晓得和他买瓜的这小我难弄啊,他就是瞥见老三细皮白肉的像个墨客,想“混秤”,四斤六的瓜他给约(yao)成了五斤!这不不利催的嘛,混谁的秤不好,混这位的!老三当时也不言语,就把瓜拿起来在手上掂了掂,问那卖瓜的,够秤吗?卖瓜的如果个明白人,这时候就该松松口,送两句好话,另挑个大点儿的瓜给他就告结束,可他没有,还要嘴硬,说我这儿最公道,说五斤就是五斤,一钱很多!老三没见过这么托大的,就笑,笑着说那卖瓜的,我说你不敷秤,你这瓜四斤六两二钱,差着我三两八钱呢。卖瓜的也是个找不利的,他觉得这家伙蒙数呢,哦,你说四斤六两二钱就四斤六两二钱啊,哪那么准!就又说了,差一两这一车瓜不要一个子儿,白送你!好么,白送。然后这俩人就到廖家台口那儿去了,随便找一杆秤约,真可骇,就是四斤六两二钱,一点没多一点没少!卖瓜的不甘心,嚷嚷着说你们通同好了来骗我的瓜!换一把秤尝尝!然后他们把一条街的秤全拿来了,校准了星子,一把一把约,忒怕人,都是四斤六两二钱!卖瓜的那脸都灰了,但是说出去的话就比如放出去的屁,收也收不回,只能眼睁睁看着老三把一车的瓜卸下来,整条街分了、吃了。正傻站着,疼得肝儿颤,老三过来了,递给他一小袋碎银子,说,本来挺好的瓜,做甚么不好好卖呢,非得混人几两的秤,这几两吃得饱?发得了财?从今今后好好做谋生,足斤足两,种多少我要多少。卖瓜的想不到还能有银子拿呀,嘴里承诺着,哈着腰退走了,回到家一秤那袋碎银子,恰是那一车瓜的瓜钱,一点未几一点很多!老三这份夺目短长,江湖人服了,说他“精刮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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