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回得房中,同几个平日奉侍的丫头都在外间里坐等。那凤姐儿垂垂疼得紧了,邢夫人只听得悬心,到底命丫头春喜出来叫了小宁过来,拉着他道:“好孩子,我晓得你家是积年行医的,好歹替我看着你二奶奶身边这些人,别教他们弄鬼。待你二奶奶生了儿子,再过些日子,我就替你做主,教他们备一副厚厚的嫁妆,同你平儿姐姐他们普通,聘出去做正头伉俪的。”小宁本不是家生子,因家里式微才卖出去,家中母亲哥哥都在庄子上,亦是凭借贾琏的,闻言应了一声便出来了。邢夫人虽都分付下去,到底心中不定,见贾琏往房里来,乃将一干心机皆压下去,笑道:“公然你和凤丫头是有造化的。人皆道二房出的大女人是正月初平生日,福分原比别人大些,现在我们也要得一个了。”贾琏固也欢乐,见邢夫人一应事体皆摒挡恰当,心下感佩,乃作揖道:“太太这话折煞儿子了。原是我们借了老爷太太的福分,说不得待孩儿落草,我和凤丫头一同给太太叩首。”邢夫人笑道:“不拘是谁的福分,反恰是我们家的。且坐着等罢。”正说了,迎春也过来了,邢夫人因他是未嫁女儿,不便在此的,同他说了几句话,便将本身房里钥匙交于他道:“迎丫头到我房里去候着,如有甚么要取的,我打发丫环去找你寻来,不拘拿甚么,勿要离了我们的眼。这时节用的东西,少不得要从本技艺里出来才放心呢。”迎春前日闻说凤姐儿有兰梦之兆,早觉欢乐,现在见邢夫人面色端肃,忙也肃容应了,道:“女儿平日身边的司棋同绣橘两个都是好的,我只领着他二人。朝外拿东西时,我亲手取了,再教绣橘同了取东西的一道来,再不经别人之手。”邢夫人闻言道:“我的儿,你公然明白,这便去罢。”迎春便同他母子行了礼,自领着丫环往邢夫人房中去讫。

贾母心中倒是另一番滋味。虽说长房得了嫡孙是一大桩丧事,然府上这爵位,倒是实实在在落不到宝玉头上了。本来官职只荫袭宗子的,昔期间善临终时放不下季子,故上了一本,皇上因恤先臣,除令宗子贾赦袭官外,又分外赐了贾政一个主事之衔,令其入部习学,已是天大恩情;然贾政现在方升至员外郎,不过从五品罢了。目睹家中爵位日降,待贾琏袭爵,不过封个骑都尉也就到头了。贾政那官位又不世袭,宝玉若想退隐,只得走科举的门路。若长房一向无嗣,少不得求个恩情,令宝玉袭了爵位,纵科举不第,此生也可保衣食无忧,现在此计落空,不免郁郁;但这到底是西府里端庄长房长孙,是以一忧一喜,乃命鸳鸯开了箱子,取了本身昔日所存几件珍玩赐与贾若,又将那人参灵芝等物取了很多,命送与凤姐儿,不在话下。

邢夫人见迎春去了,笑对贾琏道:“琏儿见了?府里那些子主子昔日嚼舌根子,说你mm是个木头人,现在却如何样?我看他不过是好性儿,此人倒是最聪明的。这才管了几日的家,口齿也聪明了很多,虑事又全面,更可贵脾气和婉,不比三丫头那般辣燥。”贾琏道:“但是呢,都是母亲教诲有方。”正在说着,贾母等人又遣了人来问,贾琏一一回了,便同邢夫人在外间候着。未几时平儿出来,低声对邢夫人道:“小宁妹子在内里看着呢,我出来报一声儿,好教太太二爷放心。卢嬷嬷同小宁都说不相干的,幸得二奶奶养得不错,只是费些工夫,再有一炷香的时节就得了。”邢夫人闻言才觉放心些,见平儿出来了,暗里又许了无数的愿心,若凤姐所生为男,必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口中喃喃念佛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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