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正喝着茗烟令他打金荣,忽见他父亲出去,只唬得脸都黄了,忙垂手立在一旁。贾政也不睬论,道:“先把这几个小厮捆了归去,你也同我归去。”那宝玉早知多凶少吉,苦无应对之策,只得跟着返来,到得书房,贾政往椅子上坐定,方喝道:“不长进的孽障!本来你每日往学里去,竟是惹是生非去的!我不畴昔了一回,就见你如此,想来我不去的时候,还不知如何样呢!”因喝令小厮:“取板子来,实在与我打!”小厮们不敢违拗,只得将宝玉按在凳上,举起大板打了十来下。贾政犹嫌打轻了,本身夺过来,咬着牙狠命盖了一二十下方扔了板子,只坐在一边出气。王夫人得了动静,不敢先回贾母,只得忙穿衣出来,只见宝玉打得满眼是泪,犹伏在凳上不敢则声,不觉大哭起来。贾政见王夫人出来,将板子一摔,独自往外去了。王夫人忙命人寻太医来诊治,如此慌乱了好一阵子,又遣人同贾母缓缓说知。

现在单说熙凤。他同秦氏本来厚密,闻他有了喜信,虽也欢乐,不免思及本身,倒有些酸意起来。他原比秦氏大上几岁,结婚也比他早些,谁知头胎孩子便小产了,虽也多方保养,这葵水却一向无准信,问了太医,皆说伤了底子,难有子嗣。是以虽结婚几年,至今膝下尚无影响。本日闻得秦氏有了征兰之兆,邢夫人同贾琏虽未曾说甚么,他本身心下不乐,又思及本身当日小月是为何人所害,不免咬牙切齿起来,自归去哭了一场。次日邢夫人见他眼圈儿肿了,心下略想了想,便知他因何至此,因拉着他手儿解劝道:“我的儿,你现在同琏儿恰是少年伉俪,只要调度好了身子,今后何愁没有子嗣?老太太又疼你,若本身先悲伤起来,于这上也无益。”凤姐儿道:“老太太同太太疼我,我内心晓得,现在倒是这番风景,且愧得了不得呢。”邢夫人道:“好孩子,这且怪不得你。你只好生将养着,丫头若不好了,也只奉告我。”又安抚了一番,方令归去了。

且说那日尤氏往这府里来拜,贾母因见他面上有忧色,又穿了吉庆衣裳,问说:“珍哥儿媳妇今儿瞧着满面熟春的,莫非有丧事未曾?”尤氏笑道:“可不是大丧事!好教老祖宗晓得的,前些日子我见蓉儿媳妇有些恹恹的,便忙寻了太医来诊治,竟是有了身子,已是两个多月了。”贾母平日也甚疼秦氏,况有了年纪的人,皆喜好多子多孙的,闻言道:“真真是大丧事,我们贾家竟是要添玄孙了!这孩子也实在,有了身子也不说一声。”尤氏忙笑道:“他小孩子家那边晓得这个。蓉儿显见也是个不经心的,已是被我骂了一顿,令他不准惹媳妇活力。”贾母道:“这孩子平日便七病八痛的,现在有了好动静,定要比昔日更细心些才是。这是我们家第一个玄孙,你照顾好了他,也是你的大功一件。”尤氏忙笑着应了。一面贾母另有犒赏等物,各房也有贺礼,不必细数。

黛玉那厢闻知此事,不免同姊妹们去看望一番,返来便对瑧玉道:“二表哥现在吃了这一顿打,此后可该改了罢。”瑧玉笑道:“他若能改,那边用得着吃这顿打?须知此人的长进只在本身身上,任凭别人又打又骂,也是不顶用的。你看父亲甚么时候打过我来?”黛玉道:“也是这话。只是二娘舅也忒焦急了些儿,看舅母哭得那样,万一打出个好歹来,岂不悔的。”瑧玉道:“他这般去处,就是打死了也不冤枉。我且奉告你,那日我见了他的伤,不过损些皮肉罢了,偏二舅母又夸大了十倍,不过是怕二娘舅再问他书罢了。”黛玉闻言深觉王夫人过于宠嬖,是以虽也见宝玉打得不幸,倒也不甚怜悯于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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