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不觉很多日子畴昔,又是秋闱将至。柳氏现在身子约已大好,统辖家中之事;只是迎春还是卧床,尚未有好转。佳言自柳氏驳了其纳妾之请,便有些恹恹之色,虽未曾在外过夜,却也不往房中去,只在书房住下。现在目睹会试之期将近,倒也下意复习,以待了局。

一时瑧玉想到这里,乃暗叹道:“前人有云:‘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我本来只道届时封了他公主之位,便是高贵非常;只是现在想来,老是如此,也难保那起小人不起狐疑;劈面虽不敢说甚么,背后里少不得流言流言。这女儿家的名声是顶顶要紧的;如有这般话传将出去,且不说玉儿心下如何,只怕也难替他再觅佳婿,可不活活坑了他一世?”因又想道:“务要想个分身之策,既能保他一世安稳,又要全他申明才是。”是以又盘算主张暗自替黛玉筹划,不在话下。

如是薛蜨想到这里,不由心下一紧,暗忖:“可见这‘造化弄人’四字,公然不假。若他二人当真是远亲兄妹,如我同宝丫头这般,倒也罢了;纵比别人家兄妹靠近些,也算不得甚么。只是现在偏又是这番风景;今后胤之即位,此事定当明白于天下,纵他二人本自清明净白,又那边塞得了天下攸攸之口?况此事乃是‘当局者迷’,到恐他二人先就有了另一番心机,不过本身不知罢了。只是我又不好同他说得;却当真是一桩无头公案。”如此胡乱想了一回,终是无果,眼看已至家前,忙自收敛神采,自进门去讫。

那厢瑧玉闻得薛蜨直言相辞,亦不好强他的,只得作罢。待得薛蜨走后,却本身暗想道:“现在文起不肯,却又将玉儿许与阿谁去?霦琳倒是好小我物,只恐那性子过于爽快了些,况又是武将,同玉儿怕没有甚么话说的。怎生寻一个同他相得,品德相配,家下人丁又简朴些的才好;一时候却抓寻不得,倒为伤神。”因又想道:“玉儿倒是天生的古怪,前番略提了几句,倒招他哭了一场的。况当日他尚不知同我并非一母同胞,纵说那话,却也不为生疑;现在已知此中风景,若我再提此事,少不得教他狐疑,倒为不美。反正另有几年风景,且冷眼看这世家后辈中有无合式的罢。”

却说瑧玉见张嬷嬷出去了,心下又自想道:“当日我瞧那书中所写,不过对这绛珠仙子有些可惜之意罢了;这一世却成了本身妹子,这些年相处下来,方觉那书中言语那边说得出他非常之一的好处。只是现在我是他唯一可靠之人,若事不成,不免扳连于他;若我事成,却不免要将这身份公诸天下;纵我二人本自以兄妹之礼相待,却也难以教天下之人尽信;或于玉儿名声有碍。”

现在将近乡试,佳言也略知本身之能,是以心下笃定;况现在迎春正在装病卧床,柳氏见他如此,却也将心机放于别处去,是以倒可贵有些闲暇工夫。现在见柳氏同佳音如此去处,倒也好笑,待佳音出去后,便往迎春房里去;因见只要几个亲信丫环在内,便教将帘子拉上,笑道:“快扶你们奶奶下来梳洗,待音儿走时出去奉上一送,也好松快松快。”绣橘闻言忙应是,便同缀锦两个一道扶了迎春起家,换了衣服;连环捧上一盏桂圆茶来,迎春呷了两口,便往椅上坐了。佳言见状笑道:“倒是委曲夫人了。且耐烦些日子;待我落第返来,夫人便可消闲几日,换一小我往床上躺着去。”

佳音闻言,却略略飞红了脸,很久方悄笑道:“我两个却还算相得,他也并不提纳妾之事。我前番略试了一回击段,寻了些不是,要将他一个通房打发了去;他也并未曾说甚么的,由着我打发了。况他又没有了母亲,现在家中之事却全由我作主;不过也同在家没有甚么两样。”柳氏便放心下来,又笑道:“现在也这时候了,你只顾往我这边来,还未曾去见你嫂子呢。待用罢了饭,还是去望一眼是端庄。若怕过了病气,隔着门说两句话便是了。”一时摆上饭来,母女两个用过了,佳音公然往迎春房里看了一回,方才返来同他母亲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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