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楷却未曾见他神采,只听到林如海经历就不由地说:“听起来倒跟母舅有些相像,只是母舅执意为外祖母守孝,才有了不同。”

谢楷听了,一一应下;又将顾冲先头说的人物姓名,捡最要紧的依着血脉线索说了一遍,竟然一点儿都不错。顾冲见他应对恭肃,掌控紧急,心中欣喜,也觉一块石头落下,遂温言道:“实在章家家声极好,谦恭守礼,绝无平常冬烘庸酸之气,也非是那等狂桀狷介之人。特别章望章仰之,博学刻薄,最有祖上之风,亦是我厚交莫逆。章回是他独子,经他一手教诲而成:见其子乃知其父,你既能与章回为友,便也能想见其为人。此去章府拜寿,一则全以礼数,二则靠近贤德父老。若能得他指导一二,更怕是能毕生皆受其益。”

谢楷一一记了,俄然想起一事,便问:“先前父亲带去过李守忠家,记得先头他做的也是国子监祭酒,与这李大太太但是一家么?”

谢楷应了,又问:“章家其他几房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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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楷这才回神,点头应了。顾冲又持续道:“章家四房章霑章季泠,娶的也是本地望族,明帝朝状元恽青岩的孙女;生有一个儿子章轸。最末又有一个极小的姊妹,因太夫人不舍其远嫁,便于本地缙绅当选了一户,姓袁,同是累代读书的人家,现又运营着两爿书肆,专司藏书刻印事的。——这些便是荣公的子孙了:你只记着他皆入泮落第,以门生长辈身份见礼便可。而若再往下,便是章回一辈,虽年纪各有凹凸,但是礼数上摆布无妨的。”

顾冲闻言,不由地笑一笑,道:“这桩婚事,确是天作之合。特别可贵的是荣公同吴氏夫人年纪差了差未几快二十岁,伉俪却甚相合;所生下的三男三女,也皆是不凡的。要说这章家家风,一心向学:不管男女,都是三岁开蒙,五岁始学诗、书;便是女子,七八年工夫用到,作出的诗文也很可一观。就这吴太夫人所出的大姑奶奶,当年也不过十2、三岁的年纪,赛诗会上十二首和陶诗一出,龙城书院满座哑然,只道‘章氏女子尚如此,男人又谁能敌’。后嫁到金陵黄氏,与黄无溪的重孙、黄芥黄绍圃为妻。那黄绍圃的申明,我想也用不着我多提:百年来最年青的礼部侍郎,又是睿太子的西席侍讲。当年西鹤墅案发,君王大怒,旁人颤栗不敢开口,却只要他能为睿太子仗义执言,尽忠守节,虽死不避。待被判放逐西北,在本地又能经心用事,劝助农桑,多起医馆义塾。章家大姑奶奶与他同心同体,伉俪两个一起熬过那十年艰苦,背面终蒙朝廷召回,也算是苦尽甘来——不但黄绍圃官复原职,他那宗子黄幸自二十五岁落第入朝,步步升迁,现在还不到知天命的年纪,就已经是一部的尚书,真可谓青出于蓝了。”

顾冲点头,道:“这却不是。这李净家本籍江南,是常州自唐五代以来,几百年来都数得着的世家。那李守忠祖上还是从世祖时候起来的,不过幕客僚属的出身,在金陵最多止3、四代风景。且李守忠也只是他一人立得高些,族中其他不过7、八品的小官司隶,与这李净家里是万不能混到一起去的。”

这边顾冲佳耦两个自转回正房,换了衣服,又打发了服侍的丫环仆妇们一齐出屋。顾冲就在榻上坐着,呆呆的入迷。范氏在中间看了半晌,见他始终不动,这才挨上榻来,靠近了说话。

这厢舅甥叙谈正密,全不觉屋外辰光飞逝,日头西垂。一时有范氏打发了管事仆妇上来问晚餐,两人这才蓦地惊醒,倒是相视而笑。顾冲便叫谢楷留在正房,同他佳耦一起用饭。饭毕,又吃茶闲坐,小叙几句。谢楷在旁度他佳耦二人神情,便借口告别。范氏又再三叮咛了跟从他的人,叫千万好生服侍,这才让他回东廊下住房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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