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陡峭地行驶着,谢婉芝斜斜靠着车缓缓吐着烟,持续说道:“族中的那些白叟只想着如何利己,谁又会来体贴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继母在族长那边反咬我一口,说我闺门不检,诽谤嫡母,女德有亏,冶容诲/淫。她是当家主母,我天然百口莫辩。”

叶云舒“啊”了一声,随即掩开口,怔怔地看着谢婉芝沉寂的侧脸。

谢婉芝道:“我当时候万念俱灰,只感觉本身的平生都被面前这个恶棍给毁去了。因而羞愤交集,怒不成遏,捡起房中的纺锥便刺中了那恶贼的咽喉,只是一时失手,竟将那人刺死了。

“小环姊姊与我,固然同是天涯沦落人,但她却很有侠义心肠,路见不平,总喜好脱手互助,不失为风尘侠女。她花了重金从教坊的鸨儿手里将我赎出,不过是因为怜悯我的境遇。只可惜,我是官卖的罪身,毕生不得离开乐籍,一辈子都得倚门卖笑,老死青楼。除非,有人可觉得我昭雪,给我伸冤。我本觉得此生此世都不成能有沉冤昭雪的一天,小环姊姊却将我举荐给了她的一名入幕之宾。”

叶云舒的神采刹时变得惨白,谢婉芝却笑着说道:“但是,阎王还是不收留我。待我醒转,已经不在教坊里。本来,我被老鸨转卖给了风雨楼。”

手中的烟管垂垂燃烧,叶云舒赶紧上前给她添火,只是双手不住发颤,连续点了几次,都没有扑灭。谢婉芝笑道:“旧事已矣,不过一个故事,云舒不必介怀。”

“当时节,康河上来交常常的画舫都一片鼓噪,鸨儿也慌了手脚,吃紧忙忙地叫人潜水下去救我。我被几个男人七手八脚抬上来,认识却还复苏,只晓得这回死不成,归去天然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因而一咬牙,向岸边的石墩子撞去,当场血溅三尺,昏死畴昔。

叶云舒低低说了一声“是”,却感觉内心五味杂陈,竟没有勇气看谢婉芝一眼。只听谢婉芝持续不徐不缓地说道,“当时,燕都城的风月场每月都有一次夜游康河的□□会。官/妓和私/妓都妆冶妖娆,站在船头,倚户卖笑。我心中存着对那鸨儿的恨意,故意叫她倒霉,便也盛装跟在她的船上,一起灵巧得很。鸨儿觉得我转意转意,天然非常欢畅,待船行至康桥下,我瞅准了机会,便从船头纵身跃下。

她的手收拢又放开,仿佛下了极大的决计, 喃喃道:“最好不是他。毕竟他是苏小环的儿子, 我实在不想对不起小环姊姊。”她转过脸来看着叶云舒,微浅笑道, “云舒,可想听听我的旧事么?”

“我被押在缧绁当中整整三月,只要邻里黄妈妈见我实在不幸,来看过我几次。谢家的人避之唯恐不及,只但愿我在牢里死了,好保住谢氏的名誉。我托黄妈妈捎信到远在京都的外祖家,也杳无音信。”谢婉芝微浅笑道,“也是天不断我的活路,就在我被判极刑,即将秋后问斩之即,皇贵妃曾氏薨。先皇为爱妃超度,大赦天下,我从斩立决改判为官卖,算是捡回了一条性命。”

叶云舒很有些讶然, 因而正襟端坐。只见谢婉芝从腰间摸出那杆黄铜烟管,缓缓吸了几口, 幽幽道:“我母亲的娘家本来是京畿一带的大贾,世代经商,家资颇丰, 却因为出身太低, 受人白眼。我外祖父就想给我母亲招一门清贵的婚事,好光宗耀祖,扬眉吐气。几经周折, 终究将我母亲嫁入了关陇谢氏一族。”

“她是一个美人,我这平生中再没有见过比她更美的女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用在苏小环的身上,涓滴不过分。她精通乐律,能作盘中舞,还画得一手惟妙惟肖的兰竹,京中的达官朱紫争相求购。”谢婉芝的神情很有些欣然,“但是,又有何用呢?一个乐籍女子,即便色艺冠绝,毕竟不过是一个玩/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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