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碧秋仰天大笑:“昔有赵氏孤儿,沈眉便是当世之程婴!是老天不亡我,定要我手刃仇敌,为母复仇!”

那人只是浅笑道:“娘舅,你是不是把我那孩儿的头砍了下来,装在匣子里,送给了杨真真邀功啊?”说话间,他已经走到床前,幽幽说道,“娘舅,你不但见死不救,还要将我赶尽扑灭么?”

沈碧秋悄悄地站着,看着曾缙干枯而生硬的尸/身直挺挺地倒在床榻之上,喉间插着的那支步摇已然被鲜血染红,再看不出本来的光彩。他仰天长笑了一声,现在的沈碧秋披头披发,形如罗刹,绸缪十数年,而杀/人不过一瞬,半晌的痛快并未让他感到由衷的愉悦,反而有一丝怅惘缠绕于心,难以放心。很久,他终究用衣衿拭去腮边溅到的血珠,随即将那身襦裙脱去,抛在血泊当中,回身走了出去。

曾缙已唬得神采发青,手指颤抖着指着面前的美人,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帐中的熏苦涩中带腻,让人昏昏沉沉。曾缙展开浑浊的双眼,面前的物什却影影绰绰,恍惚不堪。他感觉口中干涩,伸开嘴,只收回沙哑的声音:“来……来人哪……”曾缙叫了一会儿,却无人应对,不由伸出干枯的手,一把撩翻了床前摆放的一只白瓷花瓶,怒声道:“人呢?人都去那里了!”但是,他只吼了一声,便忍不住咳嗽起来,胸口收回沉闷的喘气声,几近说不出话来。

“是……谁啊?”曾缙衰老沙哑的声音透过纱帐,那人倒是悄悄一笑,并不答话。曾缙揉揉眼睛,只见那人一张斯文白净的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两弯柳叶眉,一双含情目,杏眼桃腮,唇若涂脂,鬓若刀裁,项戴紫璎珞,耳著明月珰,头上简朴挽了一个垂云髻,插了一枝白玉胡蝶的掐丝珐琅簪子,一身杏黄襦裙,并无繁复的花腔,亭亭玉立,却叫人望而生畏。

曾缙只是呆呆地看着沈碧秋,上高低下,细细打量,很久,方感喟道:“这么多年,我竟没有发明,你的眉眼,是与杨青青有七八分的类似的……更何况,你与你那兄弟长得如此之像,老夫真是昏聩了,如何就没有思疑!!”他忍不住用力捶打着床榻,叠声道,“斩草不除根,东风吹又生!这些年来,你一向盘亘于江南,老夫也算是自藐视着你长大,竟然就没有发明!!”

曾缙喘气道:“你母亲当年若不是逼人太过,我又怎会向刘氏背叛?自古现在,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赫连沉舟,你要怨,就怨你母亲为何会功败垂成!”

曾缙愣愣地看着他,终究明白了过来,声嘶力竭地大声唤道:“来人!来人!!快来人哪!!”

曾缙惊骇地瞪大了眼睛,颤声道:“你到底是谁?你……你同杨青青到底有何干系?”

沈碧秋吃吃地笑了:“曾老爷子真是谈笑了,我姓沈,曾家人的死活同我又有甚么干系呢?”他低下头,散开的长发落到曾缙的脸上,如同索命的艳鬼,他伸脱手指,抵着本身的下唇,轻嘘了一口气,“你方才本身也说了,斩草不除根,东风吹又生,我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沈碧秋点头道:“不错!成王败寇,自古之理,多谢舅公大人的提示。”他的眸中闪动着诡异而果断的光芒,“以是,我毫不能败。不止是你,不止是曾氏,就连江南四族八派,一个一个,我都不会放过。”他对劲地看着曾缙的神采由白转青,笑道,“放心,曾家和欧阳家素有世仇,以是,曾文杰的命留着另有些用处,我不会让他这么快就去找你。舅公大人到了泉下,可要耐烦等一等你那宝贝孙儿啊。”说话间,他拔下头上的步摇,发簪的尖端闪着酷寒的幽光,直直刺向曾缙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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