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宁刚把搭在案几上的双脚放下，便瞥见苏飞提着下裳急仓促地向他府邸这边赶过来。一只脚刚跨进门槛，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发言，稠密的眉毛深深锁紧，颧骨微凸的脸板得方刚正正。
“甚么？”甘宁向前一个趔趄，一把按住陆逊的肩头，只感觉脑筋里有甚么东西“轰”地一声炸响，“伯言，你再跟我说一遍！”
是苏飞的声音。
甘宁只当他又预感到了战事，便也没陆逊藐小的行动放在心上。
“陆口在甚么位置，”甘宁好笑地望着满脸茫然的苏飞，起家指了指一旁吊挂的舆图，“紧邻赤壁，数十里以外便是荆州城。”
陆逊苦笑出声，笑声越来越大，在楹柱之间回环泛动，久久不断。
俄然闻声门外想起一阵脚步声，一个兵卒在门外道：“甘将军，主公唤你去吴侯府。”
“请进。”
旋即他跨上那匹毛色黑得锃亮的高头大马，右手“刷”地拔出腰间“击水”长剑，左手俄然猛收缰绳。那马儿当即双蹄扬起，破空嘶鸣。江风恰到好处地吼怒而来，将甘宁的锦衣与金发吹卷起来。豪放不羁、威风凛冽的狂野前锋姿式，配上身后炫彩流光的火烧云和一片映透半边江水的锦帆，涂上甘宁平生最残暴的底色。
“不能全信，也不能把我们有来往的事情传到主公耳朵里，”甘宁抬高了声音道，旋即又自傲一笑，“但是事关严峻，如果曹操真有这个意向，不久他就会遣使正式向主公提出要求，到时候再看主公的意义也不迟。”
陆逊没出声，只是背对着甘宁站立着，好久好久。
苏飞内心一紧，脸上神采以非常浅笑的速率渐渐窜改。
“是甚么？伯言但说无妨。”
甘宁内心吃了一惊，神情怔了怔，俄然瞥见那根被烧断了的红色丝线，正跟着门口踅出去的风微微浮动。
陆逊没作声，他不肯再扰乱甘宁的心境。
谁知他说的倒是：“凌将军，归天了。”
不知从甚么时候开端，那苦笑声里竟带上了如有若无的哭腔。很快哭腔便浓了，暗澹刺耳，凄神寒骨。
“话说返来，子明必定会不吝一战，”甘宁叹了口气，眉宇间缭绕着一抹浓雾，星目也变得暗淡无光，“而如果真的开战，刘备便没有多少胜算。一旦刘备败北了，下一个不利的——”
陆逊尽量禁止着本身波澜起伏的心境，故作平静道。
“兴霸？”
荆州城。
陆逊下认识地抬起窗棂，把头伸出窗外，将目光投向东方的天空。
“兴霸，现在对你来讲，首要的事不是与曹操联手。因为即便子明真有这个意义，也需求征得主公的同意，”他用心顿了顿，声音俄然变得颤抖起来，“我想，现在对你而言，最首要的是……”
“子明？”苏飞丈二和尚摸不着脑筋，“你是指，吕将军？”
“兴霸，对不起。”他叨念叨。
甘宁眼睑不天然地一瞬，望了望那张已经被汗水濡湿得辨识不清的纸条，嘴角俄然漾起一抹嘲笑：“倒也合了子明的意义。”
“这么说来，曹操这个联手的要求，对他来讲真是福祉？”苏飞却明显有些思疑，“金祎的话是暗里里传来的，你也全信？”
陆逊内心仿佛俄然明白了甚么，目光垂垂变得板滞起来，嘴角缓缓染上了一抹不常有的苦笑。他的神情窜改得太快，乃至于连本身的灵魂也追逐不上。
甘宁抿嘴一笑，俊朗的面庞固然已经被很多年来的光阴风霜销蚀上了班驳陈迹，上唇和下巴上粗硬的玄色髯毛也因长时候来不及打理而越长越长，但那一抹纯真与孩子气却始终未曾退色。
凌统，阿谁每天与你辩论的小家伙儿，你再也见不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