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金龙此人长得还真不像水贼头领，反倒像个行走江湖的侠客。一件惯左衽的粗布汉服，剑袖绑腿，如果不是老是别在左腰上的一只酒葫芦和不离身的青铜短刀，就算淹没在百姓人群中，也没人会认得出他来。
这天少年玩累了，顶着一头毛粗糙糙的金发，气喘吁吁地跑到船头，一屁股坐下来。现在江风刮得正猛，一阵一阵的热浪把船上半悬的白帆撩起来，收回呼啦啦的响声。
“金大哥，沙、沙沙姐她又赶我下水啦……”
他没有重视到，金龙的身材微微一颤。
“哈哈……他们就是管不了我，由着我来。”少年带着几分对劲地笑了。临江甘氏也算是一方豪族，虽称不上家舍连缀，但也人丁昌隆——只可惜甘府老爷的庶出子甘颀，平生命途多舛，他独一的儿子，也就是这个金头发的少年，也在出世后不久就落空了母亲。
“人们都喜好往那边去吗？”
“风趣，我收下了。”
“咋啦？”苏小四拍拍少年的腿。
“小毛头，你就向来没想过，要看看内里的天下么？”
“他还耍赖嘞。”
“或许会吧，真让人等候，”金龙含笑，又像是自言自语般地喃喃，“孩子，你时候不要健忘，不管是从身份，还是其他的方方面面……总之，你跟我的那帮伴计们，不一样。”
少年“扑哧”笑了，笑容像阳光一样，金灿灿的。
“咦，小四，”少年俄然换了话题，“跟你在一块儿玩了很多光阴了，也不晓得你叫甚么——你不会像我一样没驰名字吧？”
少年身后站着一个女孩，约摸十六七岁的年纪，个头高，头发编成很多麻花辫儿，皮肤乌黑，眼睛水灵，一口牙出奇的白。
如果单单说运气，或许沙摩莉是这一带的孩子内里最苦的了。他的父亲曾是五溪蛮酋长，但是却败倒在另一个觊觎酋长之位的力士手里，惨遭殛毙。按照五溪蛮部落的规定，新的酋长有权杀死老酋长的后代。是以，为了逃过一死，沙摩莉带着弟弟假扮贩子出逃，展转千里，历经很多次的惊心动魄，这才跟金龙走到一起。
“唔……”苏小四强忍住笑，脖颈上的小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谁叫你，每次竞走都耍赖皮。不过你如果不会水，还能称得下水贼么。”
“都城啊……”金龙怔住了，不安闲地挠了挠头皮，“那是大汉王朝的都城，繁华热烈。”
固然，金龙技艺了得，但他却仿佛向来不喜好打打杀杀。闲暇的时候，他常常两臂环绕站在船头，剑眉下的一双炯炯有神的星目凝睇着远方连缀起伏的群山。
“叫你耍赖皮。输了就是要下水。你不听我的，大哥就不要你了，哼！”
“你不是说过，令尊去了都城吗？”金龙俯视着少年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去了那边，估计要很长一段时候，才气返来吧——不过我感觉令尊返来后，你的屁股就要遭殃了。”
……
他也不晓得为甚么。作为一个能吃能睡爱疯颠的野孩子，失眠这类事，向来与他无缘。他悄悄躺在船舱中，凝睇着窗外——临江的夜空，涂了墨普通的黑，只模糊瞥见几点星子，还在昏黄的云层里，无声穿行。
“金大哥！金大哥！”
“发楞呢，小毛头？”金龙的声音一贯沉稳而富有魅力，“不怕太阳闪眼？”
“干劲真大——从速下来，小黄毛，”女孩儿朝他挥挥拳头，“这小子也忒玩皮。”
夏天的江风像是被放在烙板上煎过普通，吹在脸上，滚烫。江水静流，江面上跃动着粼粼波光。蝉鸣此起彼伏。
“别跟我提起沙沙姐……”少年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眉头皱的像个麻花，黄色的头发仿佛要直立起来，“明儿一早我非得被她赶下水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