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娘不懂事理，叔别见怪。”男人爬动着嘴唇，有些心虚。当年这位堂叔家的狗都吃得比他好，婆娘并没有瞎编乱造。但是他总以为，人家再有钱，也不该着你的，哪怕只是指头缝里漏下一粒米，那也是恩典。
干瘪的老头子扯了扯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叔让你难堪了。”
“是特地来找刘公公您的。”王平并不托大，满脸堆笑道：“刘公公好福分，奴婢实在要恭喜公公。”
王平脸上笑容不减，心中暗骂：你个老货跟我玩欲擒故纵？你如果真甘心贫寒，还每天往澡堂子里跑甚么？
街坊牌坊的暗影上面，蜷曲着一个干瘪的老头子，面无神采地看着阿谁男人。
切身经历了万历、隆庆、天启、崇祯四朝的内宫风云，早已让这位老寺人的神经好像铜浇铁铸的普通。他并没有立即喜笑容开，反倒做出一副难堪的神情，道：“老夫自从重见天日，对名利之事已经完整淡了。现在与侄儿度日，固然贫寒些，却得了闲适。”
“屁！”女人吼了起来：“一提及来就是这句！他当时候趁多少银子！才给了你几个？他养的狗一顿都要吃好几两银子！你们母子就连人家的狗都不如！还当他是善人供着，我呸！呸！”女人不解恨，又重重地吐出一口浓痰落在男人身上。
“也不是立马就要，”老头道，“先拿个十两二十两来表表诚意也行。”
平常寺人沐浴有两个别例，一个是宫里的混堂司打热水，在宫里洗濯。二一个便是去京师大大小小的寺庙。那些寺庙都有混汤，内里有知名白为人搓澡。就如后代的主题酒吧一样，去那种处所沐浴的也都是寺人，脱光了大师都一样，不会自大难为情。
“刘公公？您老认不得我了？我是曹寺人名下的王平呀！”那寺人叫道。
“嗯。”老头长长应了一声：“现在东宫位稳，只要能熬到太子登极，就是妥妥的从龙之功。你想想，当年你叔我只是个随堂寺人，就挣下了那么大一份家业。如果今后……”干瘪的老头说到一半，硬生生将上面半段话咬在了嘴里。
“叔……”男人感觉嗓子燥得疼，必然是因为刚才抽烟的火气熏着了。
“老不死的残货，一天到晚就晓得在内里费钱欢愉，家里活一点都不碰！臭不要脸地白吃白住，这日子还如何过！”女人高亢地声音刺耳难耐，一边甩动手臂上的汗珠。
这位刘公公，恰是朱慈烺派田存善去找的刘若愚。
“家里一时不称手也无妨，”老头道，“坊间大师一起凑凑，等我回了宫里，百倍还他们都行。”
男人垂下头，眼睛落在青石上，道：“我转头去问问。”
中年宦官快步穿过了坊门，很快就看到了老头和他的堂侄。他的目光很快就落在了老头身上，一遍各处扫过老头的眼睛、眉毛、鼻子、嘴……终究，他颤声叫道：“刘公公？”
出了门没走几步，男人的双腿俄然如同灌了铅，立住不动了。
“叔，您说这话。”男人很想硬气两句，但他晓得这位堂叔必定已经听到了自家婆娘的漫骂。从他本内心来讲，家里本来就不余裕，多张用饭的嘴已经很辛苦了，恰好这位爷另有泡澡堂子的爱好，三天两端要去，一去一整天，一天就是十几个大子，让家里的粥实在稀了很多。
“未几，”老头胸有成竹道，“也就五十两。”
这位刘公公终究长长“哦”了一声，拱手作礼：“恕罪恕罪，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使了。”他又问道：“王公公来其间是……”
“打水去！你个懒驴操下的窝囊废！”女人气冲冲地将水桶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