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祖师爷前的胭脂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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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和楼的戏箱从不准外人靠近,钥匙由箱倌贴身藏着。某日徽商重金求观杨小楼的靠旗,箱倌开锁前俄然唱起《白水滩》:“青面虎跳涧要留三分力——”手指在第七个铜钉上重重一按,箱盖回声而开。厥后才知,那铜钉摆列暗合工尺谱,按错便是“走板”的叛徒。
道光十二年的腊月,三庆班的练功房结着冰凌。十二岁的杨月楼被徒弟程长庚按在条凳上,双腿绑着二十斤的沙袋。墙角燃着线香,香灰落在少年颤抖的膝盖上,烫出点点红痕。程大老板捏着戒尺嘲笑:“《挑滑车》的高宠要扎大靠翻连环,你这腿抬不过肩,趁早滚去烧灶台!”
2、叩首礼中的三昧火
4、封箱戏里的投名状
3、戏箱锁着九重天
1、练功房里的存亡状
水袖轻抛三十丈,髯口埋没百年功。
结语
更惊心动魄的是“打炮戏”。新角儿登台前三日,梨园会在台角暗埋火药。若唱到高腔处不能震响火药,便算不得“响档”。孟小冬初登上海舞台时,唱《搜孤救孤》的“白虎大堂”一句,声震屋瓦引燃火药,火光照亮她额角的细汗——那恭维的喝采声里,半数是给真工夫,半数是给火药面子。
现在再听《夜深沉》的鼓点,恍忽瞥见杨小楼扎靠登台的背影。本来所谓门槛,不在那三十丈水袖里,而在祖师爷像前叩首时,额头沾上的香灰——经年的香灰积得厚了,便成了梨园后辈的金身。恰如《牡丹亭》所唱:“但是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活路。”只不过这三活路,得用九十九道门槛的伤来换。
同治年间,谭鑫培拜余三胜为师那日,余老板院中摆着三盆炭火。谭生连磕九个头,每磕一次,余三胜便往火盆添勺松香。最后一叩时,火焰窜起三尺,谭生前额的头发焦了一片。余三胜这才扶他起家:“这火烧去了你唱野台子的江湖气,今后脑门上带疤的,才是我们谭派的种。”
最凄艳的当属阮玲玉的拜师礼。她非科班出身,求马连良收徒时,在祖师爷像前连饮七杯白酒。饮到第四杯时,马老板将酒杯换成茶盏:“戏是七分疯魔三分醒,你既过了疯魔关,且留三分复苏学玩意儿。”可惜这份复苏,终是敌不过尘凡万丈。
每年腊月廿四的封箱戏,既是年关盛宴,也是清理流派的法场。汪桂芬唱《文昭关》时,用心将“一轮明月”的“月”字拔高八度。琴师孙佐臣若跟不上调门,翌年便得卷铺盖走人。那年孙佐臣咬牙将胡琴蟒皮崩裂,硬是奏出裂帛之音,今后得了“胡琴圣手”的名号。
广和楼的戏台拆了又建,祖师爷的香火却从未断绝。程长庚说“戏比天大”,可这“天”早被梨园行的端方分红九重。王瑶卿暮年抚摩戏箱,对梅兰芳叹道:“你当这些锁头锁的是行头?锁的是几百年来,那些不敷疯魔的灵魂。”
王瑶卿的私房行头更藏玄机。他的凤冠绒球里缝着金铃,走台步时铃响七声为“上品”,五声便是“下乘”。某票友偷戴凤冠过瘾,因身形不稳带响十一声,被跟包的发明,今后在梨园行绝了活路——那铃声如同《广陵散》,非其主不能奏响。
田际云执掌成全班时,立下铁规:旦角上妆前,需往祖师爷香炉插三炷香。某坤伶为显虔诚,将香插得笔挺如线。田老板却命人拔了香:“旦角的香要‘凤点头’,三炷香倾斜有致,方显女儿风情。”厥后荀慧生插香时用心将香灰弹入胭脂,点眉时唱起《玉堂春》,今后“白牡丹”的名号传遍京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