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很轻,每个字却都清楚地传了过来,仿佛人就凑在耳边低语,薛泓碧顿时一激灵,又听得水花声起,傅渊渟竟是弃了木桨,一掌打在火线,借掌力打击水面,竹筏便如箭矢离弦,未几时已停在了水松树前。

他想得入迷,冷不丁听到傅渊渟笑了一声,和顺隧道:“是一个女人。”

这句话是调侃也是摸索,薛泓碧做好了吃经验的筹办,孰料傅渊渟只是看了他一眼,便笑眯眯隧道:“不错,你可要记在内心,切勿重蹈复辙。”

坐在青石上的疯女人被吓了一跳,歌儿也不唱了,哇哇叫着谁也听不懂的话,摸鱼的女人便在水里洗了洗手,将鱼篓放在一边,回身归去哄,比及那疯女人破涕为笑,她才转过身来,先看了傅渊渟一眼,又将目光落在薛泓碧身上。

“……从那今后,她就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

傅渊渟无疑是个妄图享用的人,他好美酒美色,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哪怕是在逃亡天涯也改不了穷讲究,跟班小就学会精打细算的薛泓碧美满是两类人,而他又是个萧洒得有些凉薄的人,再好的美酒好菜过口就忘,柔情似水的美人入眼不入心,前一晚还与娇娥耳鬓厮磨,翌日一早就毫不沉沦地抽身而去,倘若财帛不敷,还要顶着声震十里的谩骂白嫖,末端不忘在薛泓碧面前找补曰真情无价。

“今儿早闻声乌鸦叫,公然是你要来。”

“你来就来了,还带着个半大小孩做甚么?”

他们相隔十丈开外,那女人却发觉到甚么,蓦地昂首看来,正正与傅渊渟相对,如此间隔本该看不清脸孔,可她不但认出了人,还笑出了声。

薛泓碧忍不住问道:“这是谁干的?”

浅水滩上,枯荷塘边,一株高大的水松树下,有一个女人坐在青石上唱歌,她穿得非常丰富,却还不时咳嗽两声,清楚看模样不过三十来岁,头发已都白了,如同古稀白叟般干枯无光,恰好脸上挂着孩童般天真烂漫的笑容,配上那不成头尾的歌声和古怪的小行动,看起来有些疯傻。

薛泓碧定睛一看,只见傅渊渟心口下方天池穴处鲜明有一道陈年旧伤,长约一寸,薄如纸张,明显是细剑一类的利器所为,又因着年份长远早已掉了疤,仅留下一道细细的白痕,略不留意就会略过,可这伤口位置太险,再偏分寸就能穿心而过,傅渊渟能活下来无疑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他想了想,又绕到傅渊渟背后去看,发明背心没有一处伤口位置能与此相对,申明出剑者是从正面刺入,光亮正大又不容退避,带着一种无与伦比的凛冽锋锐。

玉无瑕仰仗一己之力,为彼时在外摸爬滚打的傅渊渟供应了最可靠的谍报后盾,也在他夺回补天宗后帮手编织了一张天罗地网,助他在最短时候内坐稳宗主之位,她祸害了众生,只渡了傅渊渟一人,是最不知廉耻也最销魂蚀骨的锁骨菩萨。

傅渊渟跟船家砍价半天,以昂贵代价买下一条竹筏,带着薛泓碧划桨进了水云泽。

“然也,可他们是替天行道的公理之师,不必跟我这十恶不赦的大魔头讲江湖端方。”顿了顿,傅渊渟又指了指本身胸膛处,“不过也有例外,这就是第二个事理,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傅渊渟还记得那天早晨灯火幢幢,玉无瑕在众目睽睽下抬腿缠住他的腰身,如一条柔若无骨的水蛇,旁人都趁着酒劲大声喝采,异化着比鄙弃斥骂更刺耳刺耳的调笑,他听得皱眉,本能地想要推开她,却听到她那一声压抑的低语:“宗主,我已别无所求,成全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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