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在回想中的云英痛得蹙眉,整小我都复苏了,无法一笑,满腔的哀痛像齑粉一样,被风一吹,顷刻烟消云散,她擦干眼角泪花,推开韩氏的大脚,蜷着身子,渐渐沉入梦境。
粗糙的手顺势摸摸她的脸颊,一片冰冷,韩氏啊呀一声,扯她上炕,行动卤莽,嘴里絮干脆叨抱怨:“一副治病的药要好几千钱,娘身上只剩下几贯钱了,得留着当川资,你如果病了,娘没钱把与你请医士!”
云英分一个地盘菜馅馒头给王叔,王叔推让不要。韩氏只买了两个给女儿,她本身都没舍得吃,他当然不敢接。
韩氏越想越感觉心烦,她六岁的时候就帮着家里炊米煮汤水,会舂米、蒸馍、擀面、炸果子,大丫都七岁多了!
王叔能够坦白了甚么事,而那件事明显对韩氏倒霉。
睡梦中的韩氏翻了个身,摊开手脚,右腿猛地一下砸到云英的肚子上,力道不轻。
傅老迈对云英很好,看她整天闷闷不乐,瘦得短长,偷偷用攒的盐巴和关外的牧民换乳饼、羊肉给她吃,想把她养胖点。
她梦见寒冬时节,屋外搓绵扯絮,雪大如席,一家人围坐在堂屋里吃锅子。
第二天,天没亮云英就起来了。
骂归骂,她接了馒头,踌躇着要不要再数一枚钱出来,“吃饱了没?要不娘给你买个羊肉馅的?”
她披衣起家,合上窗户。
仿佛是一枕黄粱,醒来后她成了一个四岁的小女孩,父亲傅老迈是甘州群牧千户所一个养马的马夫,母亲韩氏则是被鞑靼人劫掠到草原上的良家女。
一朝天子一朝臣。魏家四代同堂,阖家长幼,几十口人,就这么没了。
云英是外嫁女,逃过一劫。她丈夫崔南轩幼年有为,才调满腹,是内阁首辅沈介溪的弟子,又得今上重用,二十岁出头就位列小九卿,出息似锦,不出十年,必将位极人臣。
出门在外,到处是凶恶,王叔刚出了湖广川资就被贼人抢了,连铺盖也被人卷了去,只剩下藏在胳肢窝里的二两银子。他是个实在人,一起帮人打柴、驮货、帮工,也不要钱,只求一碗热汤面,夜里睡在别人家草垛里,就这么找到甘州,愣是没花一文钱。
既然要活,那就好好地活,才不枉重走一遭人间路。
可惜世事无常,客岁开春傅老迈一病不起,韩氏成了孀妇,云英又没了父亲。
难怪要一文钱一个,还真是好吃啊!
傅云英做了个梦。
伉俪俩在千户所伺弄马匹,日子倒也过得和乐。
韩氏骂她,手指头狠戳她的脑袋,“你咋这么挑?一文钱一个的好东西,还嫌不好吃?”
她偷偷和云英说:“娘问过王叔了,他说傅家靠养蚕缫丝发大财啦,现在家里有几百亩地,二三十间砖瓦大屋子,农忙不消下地干活,雇长工、长工就够了!你爹只留下你这么一个丫头,你叔叔如何说也得把你几亩地,娘会种地,能养猪,织布也会一点,还是归去的好。”
韩氏本是汉中府人,和家人逃荒时不幸碰到战乱,差点被鞑靼人欺辱,回籍是不成能了,她对着故乡的方向大哭一场后,决定嫁给傅老迈。
云英只能靠本身了,她不是真的七岁孩童,可觉得韩氏分忧。
女伢子家不幸,生来就要刻苦,吃得少,干的活多,出阁嫁人今后也不清净,要服侍相公一大师子,公婆小姑都得奉侍好。韩氏小时候底子没吃过饱饭,倒是和傅老迈结婚以后过得轻省些,恰好傅老迈是个短折鬼。
韩氏叹口气,她吃了那么多苦头,不忍心让女儿受一样的苦,她很多挣点钱,给女儿攒嫁奁,嫁奁多,女儿就能说个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