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未瞥见我们，便只当不知，摆布并不从他那条道走。”按说杜淹是杜如晦的叔父，事理上穆清也该主动上前问候，可她总觉着不肯与他多言语交面，一则是因为回吴郡途中的所见所闻，杜如晦对这位叔父的评价，都清楚的奉告她杜淹的质操行并不贵重，她亦不肯与之有甚么来往，二则，自见了第一面以后，穆清便感觉他看她的目光奇特，似有所图，却不能确准，怕是本身多心，但更怕心中的感受应验了，故她尽能够避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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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到中午，方丈另有课业要做，告别拜别，叮咛了小沙弥请穆清在寺顶用膳。寺中自种的生果菜蔬，爽利清甜，清清净净的煮菱角，水芹菜拌豆腐，焖茭笋，菰米饭。粗陋平淡的一餐饭，穆清与阿柳一同坐在竹影婆娑的禅房中，吃得甚是安稳舒畅。
有个动机冒现在顾黎心头，叫他立时大惊，转眼又大喜。忍不住也跟着杜淹的目光，去看穆清的背影，本来她一向是他翻身出头的关头。十年前是，现在更是如此。当年因七娘被余杭那边抱养，祖父为补他的亏，又是给小院许他自主流派单过，又是拨好差事给他，这才有了河道工事上的差事，熬到圣上敕通江南河的旨。原是担忧江南河工事完了以后，杜淹一走了之，断了这条能拽着向上爬的藤，恰是愁了好几日，此番似又峰回转，怎叫他不心生欢乐。
“怎敢劳动杜监事。这便是要折煞七娘了。本也不远，几步罢了。”穆清忙推让。
此番景象，尽落在顾黎眼里，亦落入贰心头。想来常日这杜淹并不好女色，昔日在江南一带替主上寻访才子时，也开足了眼界。况他生性滑头，深藏不露，何故一见七娘就如此失态，莫非……
穆清在普法寺里的法事，连做了日。每日凌晨同顾黎同车而出，连着日都能遇见杜淹，穆清并不知此中原因，顾黎心中却愈发窃喜，这杜淹原不常来工事上，而连日来，必早于他们达到，不是为了看几眼七娘，又是为何？
法事在晌午便完。方丈也是个好问的，暮年亲身拜见求访过顾彪，得过他的一些指教，得知顾彪离世也是唏嘘不已。他传闻穆清受顾彪亲身传授多年，又见她辞吐气自与普通女分歧，每待法事结束，必与她言谈半晌，或探论几句问，或忆顾彪当年指教之事。
劈面的杜淹也是一怔，他替主上在江南一带寻征集官方仙颜女，自是见过很多花容月貌，可面前这个女却非常分歧，论容色素净，不算是最上乘的，胜在神情清雅，漏出几分掩不住的聪明，似是荏弱质纤，唇角眉梢却透着刚毅不平。现在还带着些稚气，若再过个两年，待姿容长开了，竟不知是如何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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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淹挑眉一笑，侧开半步，说了声“请便”，却并不走开，只站在原地，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向右边道走去。夙来觉得江南女胜在体貌娇怯温婉，性倒是平平枯乏，未料这位在顾家身份寒微且不惹人重视的女孩，竟是如此风趣，如此倒叫他没法丢开手去。
第日法事已毕。穆清推却了方丈，戴上帷帽走出普法寺的庙门。出了寺门，见门口的庞大槐树下，站着的恰是那位杜监事，背对着寺门和大道。“那边树下的似是杜监事，我们可要上前去……”阿柳低头轻声说。
眼下想避，倒是来不及了。杜淹远远的喊了一声，“顾娘。”穆清皱了皱眉头，再也不能假装没瞥见普通，只得驻了脚步，站定回身。隔了帷帽，见杜淹快步向这边走来，满脸笑意，穆清无可何如，行了礼，唤一声“杜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