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千金散尽(七)[第1页/共3页]

身处阴沉萧疏的村野荒庙中,听了一夜夜枭森森的“咕咕”叫声,紧挨着小庙的坟地中不知甚么悉悉索索地响动,夜间听来格外惊心。幸而他在身边,他的身上的气味,于她而言,一贯是顶好的安抚,虽故意存害怕,但他的臂弯是隔断世事的坚固围墙,将她密实地护在此中,不教惶恐惊骇扰着她。

城门当值的兵夫盘问了大半日的过往路人,此时出入城门的人渐少,恰是疲惫腹肌的当口,垂垂也就闲散了,倚着墙门同城墙沿子边的几个闲汉说话。

这野庙瞧着似是一座家庙,里头供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很多木牌位。贺遂兆去将乞儿的粗麻破衣、新郎的朱衣,新妇的青衫,尽收拢了来,推塞给杜如晦。

新郎转头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头,边从怀中取出更多的五铢钱抛洒出去,边向兵夫道:“差公莫拦着,新妇子远嫁,原是该有乡邻热热烈闹送出城去的,大伙儿便赏了这个脸面罢。”言毕又是一把钱,障车的世人再不顾兵夫禁止,挤挤挨挨地冲上前去,纷抢着地上的货币。

穆清夜宿荒漠已不是初次,去岁初春,往武威郡去时,一起也不知露宿了多少次。杜如晦低沉着声音问道:“周遭可安然?”

好轻易到了城门口,当值的兵夫上前来巡查,新郎从怀中又摸出一缗钱递上,“请差公们打酒吃,沾些喜气儿。”

他唇边含笑,细心地听着她形貌万里以外的风景,“那样的好景色,一人独赏岂不成惜。今后定要同去赏看。”

世人便又欲上前哄闹,兵夫不耐烦地挥手摈除,“去去去,闹甚么,莫迟误了人家赶路。”一时将那些人拦在了背面。

离城门越来越近了,城墙根沿的那起子闲汉俱撇下正闲谈着的守城兵丁,一哄而上,只围着车要赏钱。骑着马走在头里的朱衣新郎从怀中取出一大把五铢钱,扬洒出去,趁着障车的哄抢时,赶车的从速向前催动了几步,待地上的钱被捡拾洁净了,一群人又围拢过来,唱念起歌谣来。

赶车的车夫伸手撩起家后的帘幔,顿时围聚在车边的乞儿闲汉们哄闹着上前,作势要向车内张望,瞧瞧新妇子的模样,车内的新妇子骇得低声惊叫起来。那兵夫大声呵叱了一声,屏退了那起子蠢蠢欲动的障车小子们,又向新郎拱手道歉。

初夏时节,按着时候算来,暮时虽已至,天光仍然大亮着。淮阳城悄悄地笼在一片比之白日渐浓厚的色彩中,贩子中火食早已散去,长街空落,偶有几个走动的,不是往自家宅院走,便是去那烟花柳巷之所寻乐。

听闻这话,穆清浑身起了一层寒意,她亦曾于七夕雨夜在荒坟地里独呆了半夜,那滋味直教人彻骨渗髓地发寒惊颤。她不由自主地向杜如晦又靠近一些,伸手拉住他衣袍的下摆。杜如晦发觉到衣袍下摆处纤细的一扯,知她心生害怕,也不在外人跟前讲求礼节,一把揽过她的腰,贴身偎着。入夜无月,也无人重视到贺遂兆落寞的一瞥。

“这倒教我想起西陲老景来,”穆清笑说:“同是朝霞辉映,却截然分歧。黄土夯就的屋墙,低旋的风沙,衬得万物都透着橘色的光,简朴刚毅。远处的山极高,脉脉相连,一望之下竟生生将天隔断开来似的,上面蓝黑深远,上面红黄铺叠。”

四周萧瑟阴渗,穆清偶然同他客气,草草还了礼,立在杜如晦身边,不敢随便乱动。贺遂兆早已跳上马,脱去新郎的朱衣,打着火折子绕着野庙走了一圈,返来与他们道:“眼下这景象,夜间不宜赶路,暂先在这小庙中拼集一晚,待明日天亮了,再往前头去寻个阛阓,买了马好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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