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宫使者请了杜齐来催请,再是迟延不得,阿月起家向穆清端端下拜,用心全了礼数,方戴上帷帽,披下遮面的皂纱,出宅子登车而去。
穆清茫然浮泛的眼睛里,神采渐闪回,抬头以额头去够抵他的下巴,“你前一阵日日往南楼坊去,便是为了能交友于那裴宫监么?输了多少缗予他,阿月才得以混入晋阳宫人中?”
她便木然地将茶盏送到唇边,胡乱饮了一口,全然不觉茶盏中所盛的是她一贯喜好,北地却少见的白菊茶。
阿月一咬牙。抖动手将身契凑到灯火上,火苗舔上薄纸,腾地蹿起一团火焰。一两息的工夫,身契已卷成了一团黑灰,落于地下,四散开来。
杜如晦自斟过一盏茶,悄悄闲逛茶盏,接着缓缓道:“以阿月的姿容身材,足矣令他迷乱。裴宫监又是他的酒肉之交,熟知李公的爱好品性,有他从旁帮手着,决计错不了。为确保万无一失,还另从赵苍那处取了些料,添入酒内。你任是谁俱信不过,总信得过赵苍的药罢。”
夜色初临时,阿月梳洗打扮,高高绾起了灵蛇髻,换上拓枝舞装,光着两只脚踩踏在舞毯上,仿佛脚下踩的是一片火焰,灼得她随时要跳将起来,心头的发急如同千万只蚂蚁,正一齐挠着她的心。
阿月捏着绢帕擦拭过眼睛,一抽一顿地点点头,“娘子尽管说,阿月定当铭记。”
“天然不能仅凭了她一人之力。不是另有一名虎贲郎将并一名虎牙郎将么?”
每日晌午有面孔肃板的老年宫人来教她端方,中午今后又有伶人来教习拓枝舞,甚是峻厉,常常练得她罗衫浸湿,腿骨酸软,腰如同断了节普通,还得忍着眼泪,强打起笑容往下跳。跳了十来天,倒渐入了佳境,连那严苛的教习亦赞成她极具天赋。
“从速着些。莫教使者等急了。”穆清催促道。
来人原在院中等待,穆清与他酬酢过一番,便打发了杜齐请他入偏配房吃茶安息半晌。她走入阁房,取出隔夜备下的一只四边镶嵌包裹了铜片的雕花木盒,抱在怀中往阿月屋中去。
穆清笑着执起绢帕,拭去她面上的残泪,“自此,便再无阿月,只要晋阳宫人郭月娘。”
这日午后,专执管宫人的老宫妇俄然来寻她,冷酷淡地传了裴宫监的话,令她速往正殿去见。
……
“单凭一名宫人,便能成了?”穆清犹点头不信。
穆清瞧着内心亦是酸胀潮湿,只因另有些话要托付予她,又怕使者等得不耐烦,只得硬起心肠道:“莫再哭了,细心眍?了眼。有几句话,你且好好听我说予你听。”
她依言至石桌边坐下,茶却未吃着一口,又腾地站了起来,好似石凳是一尊烧旺的熏笼普通。“我还是放心不下阿月,她虽聪慧聪明,却未颠末火么大事。你们将这么紧急的事只押在她一个小女子身上……”
宫内其他宫人却不必如此艰苦,因长年不接驾,宫人们各自闲散着三五一群,一处绣一方绢帕,打个花结,年纪小一些的一同顽闹,打发着度日。经常有宫人猎奇地窥视打量她习舞,三三两两指导猜想着她的身份。
“一名寒微宫人,就能逼反唐国公?我倒是不大信的。”穆清回过身,摇摆着头道。
阿月忐忑慌乱之际,穆清也在宅中间神不宁,屋内全然呆不住,只在院内交来回回地走动。
“再加上两名杨广的亲信郎将,此事便十拿九稳。”他瞻仰一会儿天气,催促她,“此时只怕已成事了,早点歇了,明日自有一番繁忙。”(未完待续……)r12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