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祭夏公一人否?”刘备诘问。
“老臣虽不敢言,如王上公私清楚,却也从未,因私废公。”张俭答曰。
“鄙谚谓:‘蝮蛇螫手,懦夫解腕。’大汉之疾,又岂在黄门。”张俭言道:“杀尽寺人,不过削旁肢,而保躯干也。”言下之意,大厦将倾,独木难支。先灭蛀虫止损,再修根底不迟。
“传闻,大将军曾与(张)公,击掌为誓,歃血为盟。除官宦,清君侧。不知然否。”刘备又问。
世人皆言,蓟王乃长情之人。本日所见,果不其然。
“请王上入舍一叙。”张俭躬身相邀,引刘备入精舍。
守邸丞刘平,下山转呈请柬,正遇王驾出园,拜见党魁张俭。
蓟王与张俭相约,本日见面。
“拜见王上。”张俭先施礼。
张俭捧杯回敬。
刘备话锋一转:“闻,公曾赴林虑山,祭拜夏公。”
不谋全局者,不敷以谋一隅,不谋局势者,不敷以谋一时。
宾主落座,相对无言。张俭正襟端坐,神采淡然。蓟王不怒自威,神光内敛。官婢奉上香茗,恰是蓟国清茶。刘备闻香回神,举杯相敬。
“院中老松下,并起二坟茔。蓟右国令张机,亦埋骨于此。老臣与张机女(张)甯相见,方知前后诸情。”张俭照实以告:“夏馥早亡,张机假其名,北上蓟国,拜右国令。张机,字安子。另有二身份,其一为天师道二嗣师;其二乃承平道神上宗师。黄巾逆乱,难辞其咎。”
“王上明见。”张俭安然认领:“蓟国虎踞幽冀,并河北四州之地。东极半岛,右通西域。立江表十港,和亲十夷王女。今,四周合围之势成,万里江山尽在把握。老臣窃觉得。王上早知,黄巾乱后,诸侯并起,关东盘据。故行未雨绸缪,天下布局。”
“公居朝堂,为党人魁首。鼎祚艰巨,切莫弄险。”刘备言尽于此。
“想来,太后必不会如此行事。”对于何后,贾诩似无必胜掌控:“将请柬送到你我之手。太后乃行大张旗鼓,成心为之。”
先落子黄巾,再用党人扫尾。万里江山一盘棋。右国令真乃神人也。
张俭恭送蓟王出舍,自主廊下,久久不语。
“本来如此。”刘平如何还不贯穿:“为今之计,该当如何?”
“公,受辟入朝,可与夏馥并张机,二人有关。”刘备终是问出心声。
落杯后,刘备遂问道:“张公负天下人望,受辟入朝。居九卿之位,一心为公否?”
蓟王所虑,乃千秋万世。非一人得失。
“如此,也罢。”刘平略作游移,遂领命自去。所谓“卑不谋尊,疏不间亲”。太后与蓟王之事,外人确不便参与。便是臣下,亦需避嫌。
“不敢欺瞒王上。”张俭肃容下拜:“知夏馥与张机之事,老臣欣然泪下。遂弃一世浮名,入朝尽忠。如此说来,当与二人相干。”
见王驾入馆,张俭长袍高冠,立于舍前。
“然也。”张俭又答。
“当转呈船宫,由主公决计。”贾诩答曰。
张俭答曰:“大将军何进,火烧二宫,又岂是只除黄门。本日之祸,老臣亦始料未及。”
张俭虽拜少府,然却并未置宅邸。不欲久居朝堂之意,人尽皆知。自入京,便客居洛阳西郭,平乐馆中。据此不远,出园便至。何如函园面积甚广,街巷纵横,车水马龙,故需乘车驾前去。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言及此处,刘备如何还能不悟其意:“莫非党魁此来,乃为造诸侯并起之势也。”
“大将军兵败身故,二宫血流成河。宫中黄门,死伤二千余众。四郭十万黄门后辈,家破人亡。十常侍只剩寥寥数人,不敷为患。公,仍欲除之而后快否?”刘备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