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拂雪故作不幸,落下两滴泪道:“奴平生盘曲,今闻郭阁老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朱紫,便想如能见见阁老,死也甘心了……”
吉英摇了点头:“新封之相,岂容沓舌?首辅这位子,他屁股还没坐热呢,是决然不会在这事儿上出头的。”
陆尚不知:此人就是京中第一名妓:秦拂雪。
郭在象天然认得她,他虽与秦拂雪未曾会面,但听人说得也已够多了,何况明天岳行成来了,带来的人还能有谁?天然是他调教得最出彩的这个女儿了。
郭在象看了看他,遂道:“实在,国子监这类事儿原也是有的,门生不循分,总爱在朝廷大事上说三道四。”边说边把手指盘桓在酒杯沿处,俄然朝陆尚笑道:“陆翰林一表人才,按理儿也该出出风头,让皇上认得认得你呀。”
郭在象环顾四周,看了看人,笑道:“这位就是吉老的孙半子?”
郭在象笑道:“唉,这话说的,虽说你郭姐姐好,这事儿也不是我能管的呀,旁的事儿,我倒好说,就是你祖宗秦嘉至,那是……那是皇上的仇敌了……”
秦拂雪用心哭起来,快步扑到郭阁老怀中,娇滴滴地说:“好阁老,您最懂奴的,奴家人犯了法,只是这也是多少年前祖宗那辈的事儿了,我那里晓得这些,不幸一出世就成了妓,一辈子波查至今。”
秦拂雪忙说:“奴心一向敬慕阁老,听阁老的话,更是佩服您了。都说宰相经邦国之政,理燮阴阳。皇上如果犯了错儿,也得阁老您出面哪……奴虽不能一洗明净,但听阁老此言,也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秦拂雪一看机会已至,忙道:“我们妓生之间,这些闲话听得最多最切,大家都说,郭阁老是个大忠臣,直言敢谏,有当代大臣的风采呢!”
岳行成带着秦拂雪进了厅,他先上厅拜讫,说了很多好话。郭在象偶然听他客气,只问:“你说带了些人来,我们也闲着没事,与他们多喝两杯,说谈笑话就是了。”
日色向晚,秦拂雪乘着小车,随岳行成往郭在象府上去了。岳行成命在她所坐车上四角悬香囊流苏铃铛等物,风动香起,浊音飘摇,令人不由猜想车中人物。
那人看了看车中,秦拂雪事前将一香炉烘在手里,听闻内里来往酬酢,便把想香炉罩子脱下,一阵香风幽飘,那管家鼻子一闻,晓得秘闻,便笑说:“你们随我来。”
吉英道:“今后还要郭阁老多多提点照顾呢。”
小史们纷繁说:“秦姐姐人那么好,郭大老爷,您那么的高贵,皇上也得听您的话,何不帮帮我们秦姐姐呢?”
郭在象听她话里有话,笑着问:“你有甚么苦衷,好孩子不必怕,这里没有外人……说与我听就是了。”
陆尚尚在宦海不久,不明其意,唯独吉老点头道:“这倒也不失为一个机会。”
俄然一阵琴声隔帘飘出,世人循名誉去,琴声乃止,帘后悄悄走来一个非常貌美的女子。郭在象方才还在夹一个虾圆子给一个小史吃,不想瞥见秦拂雪抱琴而来,惊得连圆子也掉了。
小史们笑道:“大家都说阁老是万中无一的贤相,比江阁老还短长呢!如果能让皇上法不责于罪臣以后,把无辜之人都赦免了,岂不是千古留名的大功德儿么!”
俄然她看到不远处游廊之上,正站着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略略斜眼,不由惊奇:此人不是当日在雍台抽泣之人?难不成绩是出售琴袖阿谁陆尚么?
只见她身着织金快意莲云肩缠花大袄,下裳乃是黛紫色松竹梅烫金襕裙,外头披了一件狐皮氅,狄髻高悬,青丝漫漫。头上金盘龙,右手双玉环,脂粉淡淡,雁沙倦步,轻巧袅娜、雍容率尔。虽不自道风骚,却已占尽风骚之机,引来四周世人谛视旁观,群情纷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