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潘岳除了一张脸以外,青城感觉他极其陌生,这不是平常的他,浓眉舒展,幽眸如千万丈的深潭,眼神忽明忽暗,映着朝霞的赤色,那边面是山岳湖海的沉淀。
梦里,战旗猎猎,放眼望去,到处是残阳如血的色彩,漫天的浓烟滚滚,杂夹着血腥作歹的味道,满目皆是灭亡的陈迹。
“侯爷,您千万要保重!”曹门急唤。
曹门跪地不起,头上的毡帽已然烧了半角,佯装平静道:“回侯爷,末将必然极力为……世子报仇。”
穆云飞紧步跟了上去,还是没懂。
曹门一个七尺男人蒲伏在地,内心自恼不已,冀侯的世子干系着冀州的运气,潘岳没了,军心必然不稳。
所谓看破尘凡,自我结束生命的人,也都是实在活不下去,或是前程有望看不到但愿的人。
门外的铜扣被人敲响,是穆云飞的声音:“七少爷,侯府失火了,烧的恰是潘世子所居院落的方向,您要不要去看看?”
橘黄色光芒笼着夹道两侧的忍冬竹,青黄色细杆沉浸在一片朝霞中,垂垂失了本来的翠色。
又是一日的流水宴,青城回到配房已是落日傍晚时。
穆云飞不解:“那宇文家主那边…….”既然七少爷花了心机,如何能说走就走?
冀侯终究有了几分明智,他不是一个等闲打动的人,只是丧子之痛经历多次,那种撕心裂肺,却犹自强撑的日子,他已经接受不起了,方才青城一言的确让他情感稍缓。
那血腥的味道,靠近灭亡的感受仍在胸腔模糊捣蛋,谈不上伤痛,却也实在不舒坦。
“有些事事到现在,我也只能实话实说,当初在燕京,已有人多次向潘岳动手,对方仿佛对燕京并不熟,恐怕不是燕京人士,我大胆问一句,潘岳在冀州可有甚么仇家?”
起码不能当真如烟而逝了。
青城来到这个天下,已经接连做了几次古怪的梦,这一次是独一记着情节,并且看清对方的脸的。
她随口念出了声。
青城端倪淡淡,尚且稚嫩的脸庞埋在灰鼠皮的兜帽里,冀州的气候变的极快,晌午还是艳阳日暖,这还没入夜,就是萧寒瑟瑟了,“我晓得了,叫上面的人做好筹办,过两日也该出发归去了。”
“楚?”
有个声音再度缥缈而来:“看吧?你再也见不到我了………”
她不信,半句也不信。
冀侯沙哑降落的嗓音中透着无边的苦涩,一字一句道:“查!给我彻查!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要置我潘家与不义!”他一手护胸,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已经体味过多次,倒是一次比一次痛彻心扉。
潘岳深吸了一口气,视野已经从青城的脸上移开,看向硝烟满盈处,久久方语:“此次返来了就别走了,不然天晓得甚么时候我也会死,当时候你想见我也见不着了。”
【一梦惊心。】
才过两更天,青城就睡下了,时隔五个月,她又做一个奇特的梦。
他已经走近,一双一样沾了血迹的玄色长靴稳稳的定住,与青城并肩而立,面对着满目疮痍的疆场,在远处是看不到绝顶的天涯,缓缓道:“这里本是我疆场,我当然会在这里!你呢?如何走了又返来了?走了一次又一次,你真觉得我会一度放纵你?”
一阵惊心过后,是满腹猜疑与难过。
*
到了五更天,大火渐被燃烧,东南边向却仍旧映着火光,如同梦中的诡异的落日。
大火漫天满地,院子被火吞噬的已经所剩无几,救火的家仆侍卫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有秃鹰自头顶一起放肆狠厉的回旋而过,贪婪的俯视着眼下的美餐,她抬头望着暗淡中透着赤色的苍穹,这天仿佛如何也暗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