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府灶上的管事姓陆，四十来岁，从江淮跟过来的，算是曹家的白叟儿了，裹着大头巾，翘着兰花指，跪在灶堂上哭哭啼啼的，正冲含钏讨情，“...二女人您是个心软的，从您母亲那辈儿，奴就掌了曹家门的灶上，您母敬爱吃猪肚鸡，奴是守在灶房，等着那汤熬香熬白，半夜也等，五更也等，奴没有功绩也有苦劳不是！”
毕竟是老奴了，在大师族里，有些老仆比主子还气度，这是通病。
含钏：...
嗯...
灶屋朝南，四四方方的木条窗，透了几分春光。
含钏腐败朗朗说了极长一串。
含钏沉吟道，“陆叔，你说说看，你为何不想调岗？”小女人声音放得很沉，“论油水，厨房必然是最多的。”
含钏悄悄地听。
“奴不肯意分开灶房！”陆管事抬开端，斩钉截铁，翘起的兰花指都多了几分固执。
陆管事却不太一样。
就像往前在掖庭，一个六品朱紫说的话，必然没有坤宁宫龚皇后身边、或是敬和宫曲贵妃身边的老嬷嬷说话好使。
“干一行，就要爱一行，就要精一行。”含钏声音放得低低的，“梳头的女使起码要会百来种发髻，刺绣的绣娘如果没个绝技，如何美意义在绣行待下去...您虽不是厨子，却也在灶房待了这么多年的风景了，那里的香料味道最丰盈，那里的山羊肉质最绵密，哪种鱼合适清蒸、哪种鱼需下重味，这些都是您该当信手拈来的东西。”
门“咯吱”一声阖上。
对厨房是真爱了。
不懂，中年大叔的爱好，她有些不懂。
这是无声的抗议，和沉默的吼怒呀...
如许的采买，有甚么难度？
约莫是这个启事，曹家对陆管事很虐待，帮着他续娶了一房妻室，也将他与先头老婆的孩子拉扯大，放在了江淮船埠理事。
陆管事再一愣，直勾勾地盯着含钏看了一会儿，脑筋纯属放空，隔了一会儿才结结巴巴道，“...这...这...我们灶房光是香料就有三四十种，您这问得...”
几个徒弟是进北都城现找的，按月拿银子，现在拿了补助，好聚好散，倒是走得痛快。
陆管事一愣，偏头想了想，摸索着答，“自是小鸡儿？应选用半年的跑山嫩鸡，生猪肚把生鸡包住，用牙签扎好二头后放到特配的汤猜中煲熟，食前再将猪肚刮开，取出熟鸡一起砍件后，放回原煲汤猜中滚热再食...要过两遍烫水则对鸡子的要求比较高，如果鸡子不好，煮得太久就会太柴或是太板，吃进嘴都不舒爽...”
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吗？
含钏摆了摆手，止住了陆管事的后话。
这是委宛地指责陆管事履职不精，做事不牢。
这是如何了？
含钏看不见他的神采。
如果能谋个庄头上的管事，那可真是天高天子远，林深任鸟飞了...
陆管事佝着头，沉默不语。
全都了然于心。
如果世家传出了苛待老奴的名声，这脸算是丢洁净了。
含钏有些摸不着脑筋。
不比拘在厨房有赚头？
陆管事脸上一红，低了低头。
含钏埋头想了想，扯了张凳子坐在灶台边上，探身随便地看了看灶上的安排，转过甚去，“小双儿，让看的人都散开，再把门阖上。”
连炖个汤都说不清楚。
含钏轻声再道，“是白胡椒，猪肚包鸡的要义是白胡椒。猪肚包鸡本质上是潮州菜，讲究平淡自在，选用猪肚这个食材，本身就是一场冒险。不管这猪肚再好！清理得再洁净利索，这个食材的特别就范围了这道菜的做法。而猪肚包鸡，本身对香料的依仗不强，故而在挑选佐料上，就务必讲究一击即中，当场见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