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都是老爷太太活着的时候把你惯得……”张妈妈啐了一口，再看看家里这败落的模样，更加感觉心伤。
“是我没照顾好他们……”张妈妈叹了口气，再想起前几日去君家的风景，面色更加不好。
建元三十年的夏季，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雪，将全部安平村覆盖在一片乌黑里。
“林大夫说了，蜜斯大病初愈，身子还很衰弱，多在床上躺着总不碍事。”张妈妈低声回着，呢喃道：“按算也该醒了。”
“也怪我们没照顾好蜜斯，老爷太太在天之灵，如果瞧见蜜斯落到这般地步，也不知该多难过。”
张妈妈从厨房里端出一碗药，还未走上两步，便见那热腾腾的水雾扬起来，快走两步进了屋，将那碗放下，忙将双手捂住耳朵搓了搓。见床上的人还是安然地睡着，她缓缓舒了口气，一旁的天香迎上来，低声道：“蜜斯这几日一天老是能睡上六七个时候，打紧么？”
还要开口持续，屋内传来低低的咳嗽声，她赶快住了口走出来，见玉琳琅身子微动，似是要醒过来，忙让天香去打了热水出去，走近了才看到玉琳琅眼睛含混着望着天花板，张妈妈不由有些烦恼地想要抽本身一嘴巴子，也不知刚才的话被玉琳琅听进了多少。
玉兆祥，也就是玉二老爷、玉琳琅的爹又是个机警的，这些年好好运营家业，把一家子都搀扶了起来，连带拉扯了一把不成材的玉大老爷，让玉家一家子成为安平村最风景的一家子。哪晓得风云突变，老爷五年前不测身亡，玉家二房一下子没了主心骨，只剩下一家子孤儿寡母，幸亏太太节约持家，还能稳住场面。偏生好人不长命，两年前太太积劳成疾，也过世了，玉家二房就这么散了，只剩下一双小后代。
想起逝去的老爷和太太，天香红了眼眶，又想起白日的事情，忿忿道道：“昨日里大太太倒是让身边的心儿姐姐来了一趟，留下了三两银子说是先用着……我瞧她往我们屋子瞟了好几眼，也不知打得甚么主张。那日我去求大太太帮手，大太太如何都不肯见我，我求了半晌也只见到花妈妈，最后都快跪下来了，花妈妈才勉为其难给了我一两碎银子，能管甚么？”
“你又能好到哪儿去？”张妈妈摸摸她的头发，想畴前，天香一头乌黑娟秀的长发编起来，一根长辫子能延长到腰间，现在却堪堪齐耳，勉强扎成个小啾啾，像个半大的小子，“你这头发可如何办才好？”
天香看了眼床上的人，欲言又止。蜜斯那日醒来以后仿佛就不大一样，每日里除了睡便是发楞，偶尔她走近了，还能看到蜜斯脸上忿忿的神采。她想将这话奉告张妈妈，又怕张妈妈忧心，微微叹了口气道：“蜜斯的命如何这么苦。”
天香光荣道：“得亏另有人能瞧上我的辫子，只盼过了这一遭，我们的日子能超出越好……反倒是大老爷和大太太，哎！”她叹了口长气，“老爷生前活着时，大老爷没少受老爷的恩德，畴前大老爷家道不好，老是上我们家打秋风，明里暗里拿了二老爷很多东西，二老爷可曾说过甚么？那年麟少爷被贼寇抓了，要大老爷拿钱赎，大老爷没钱来找二老爷筹议，二老爷二话不说把家里的银子全给了他，连地契房契都筹办好了……现下风水轮番转，老爷走了，大老爷发了家。发了家又如何？连自家侄女儿存亡都不管！真让民气寒！”
“没返来？”张妈妈眉心一皱，嘲笑一声，“怕压根就不晓得这件事儿！”
天香无法道：“我只怕再拖下去，蜜斯受不住，不说诊金、药钱，这大寒天的天，小满少爷也该添件冬衣。不过一根辫子罢了，能卖个几两银子救我们蜜斯的命，我感觉值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