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萼一本端庄道：“不然。等公子做了大官，李万通也定会说公子是如何崭露头角，如何官运亨通，如何娇妻美妾，如何孝子贤孙。”
李万通道：“本日一回书的名字叫‘征西将军两胜西凉府，相府蜜斯三嫁文进士’。”接着闻声铜钱叮叮铛铛地响过，楼上叫赏的声音此起彼伏。少女抛起斗笠，十几锭散碎银两都像长了眼睛普通一头扎入黄澄澄的铜钱堆，不一时铜钱堆便平了斗笠边。
小简扶我在天子劈面坐下，平女御带着丫头出门要茶要水。我低头道：“微臣是六日前回京的。”
柔桑双目一黯，抛出无穷怨气：“连玉机姐姐也如许说！”说罢跳下榻跑了出去。
绿萼嘟起嘴道：“要听书也不早些来！”
我为她添了茶，拈起一粒洁白的瓜子仁在她面前晃了晃：“我们家有甚么可说的？我们家在都城里不过就是一颗瓜子，别人倒是贡柑。”
面前自白而黑，我大大松了一口气。疗养了三年，我又能在黑暗中入眠了。这暗中带着厚重而夸姣的暖和，隔断了白日的孤单与喧哗。在墓园居住的时候，黑夜是完完整全属于我的。直到我又梦见了三位公主，我才真逼真切地感遭到，我公然又回到了汴城。
我亦怔了半晌，方才想到，这女子定是从宫里出来的。我点头道：“鄙人朱玉机，是婉妃的mm。”
天子大喊风趣，命小简也拿出一锭银子，嘿的一声扔出了窗外。那少女本已将斗笠中的银钱都倒入了随身褡裢，抬目睹一锭大银飞了过来，当即翩然起家，将银子紧紧接在手中。轻如飞燕，飘若梦蝶。天子忍不住向窗外叫道：“好工夫！”
未几时，平女御引了天子出去，小简反手将门掩上。但见视野中呈现一双玄色缎面云水纹官靴，我忙带领绿萼跪了下去，欲行膜拜大礼，却听他对小简道：“没眼色的东西，还不快将朱大人扶起来？”
平女御屈一屈膝道：“奴婢不敢。”天子也未几说，又向我道，“朕前几日在宫里，偶然入耳茜仪宫里的几个内官讲闲话，说西市来了一个平话的，将住在扬州的辅国公夸得人间没有天上有，一时猎奇起来，以是出宫来听听。”
我大笑。但是转念一想，朱云就快十七岁了，再过两年的确要娶妻生子了，“胡说”两个字便生生咽入肚中。正谈笑间，雅阁的门笃笃响了两下。绿萼起家开门，伴计躬身走了出去，见礼道：“女人请恕敝店无礼。只因客人太多，敝店处所狭小，有四位客人想和女人同在其间听书，不知女人可否应允？”
我恭敬道：“是。微臣偶然入耳了一次，感觉还可入耳，故此再来。”
绿萼笑道：“那他会不会说到我们家来？”
我奇道：“裘玉郎？便是慎妃娘娘的大侄子，五年前中了进士被外放为蕲水县县令的？”
第二天，我像着了魔一样，又去了樊楼。拣了间雅阁，自凌晨到晌午，一向呆坐在茶肆正上方的窗前。饭时一过，樊楼便满满铛铛，统统的雅阁都租了出去，临街的坐位都挤满了人。世人探头张望，像久旱盼甘露般盼望着李万通。
我倚窗笑道：“李万通好讲别史秘闻，艳事隐情，说的又是皇族权贵，百姓当然爱好听了。”
熙平这才转头惊奇道：“你还没嫁畴昔安知那李芸儿不好？她是弘阳郡王贴身奉侍的亲信，相伴多年，你要以礼相待，才显出你正室的雅量。和一个媵妾负气，成甚么模样！”又沉声道，“你启姐姐有宇量，以是你旸表哥也恭敬她，至今不让那女子入府，这才是相敬如宾的模样。甚么忍气吞声，休要胡言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