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一笑道：“这是闲事。我托李大人寻姑姑来，多少也是为了此事。我没有甚么可教的，姑姑实话实说便好。”
芳馨道：“王爷传闻女人被发落了，非常焦心，立即遣了芸女人来找奴婢商讨。奴婢实在不得余暇去长宁宫看望殿下，便将女人的话对芸女人说了。昨日芸女人才来回话，说殿下得了女人的口信，心安了大半。又让奴婢转告女人，女人的企图，他都明白了，两厢保重，自有相见之期。”
芳馨哎呀一声，掩口道：“几乎忘了闲事！颖妃娘娘受命查探女人当日在守坤宫的言行，恐怕会寻奴婢去问，奴婢要如何答复娘娘，还请女人示下。”
芳馨只得道：“是有人派了一些重活给绿萼她们。小丫头们没见过世面，来宾一多，物事一乱，不免出错。她们受不了内里姑姑的叱骂，一个个都返来哭。”说着挤出一丝责怪的笑容，“这都是常日里女人待她们太宽和了，纵得她们已经健忘了宫里另有严苛的主子。这算甚么委曲呢？奴婢就奉告她们，务需求和各处管事和姑姑敦睦相处，辛苦过这几日，女人就返来了。”
我奇道：“启姐姐为何要问两次？”
我见她目光闪躲，遂诘问道：“事情究竟如何？姑姑实话实说好了。”
我缓一缓，宁和了口气道：“姑姑心疼我，我如何能不晓得？只不过……”双唇一滞，心头出现冷毒的自嘲，“在统统人的眼中，我不过是一个似是而非的不入流的女宠，在名分上，比女御还要不清不楚。这一辈子，恐是蹉跎。他的情意，我实实配不上，也请姑姑此后不要再提起了。”
我又问：“这几日，玉枢好么？”
我缓缓道：“不讨情，并不是不闻不问。”
我淡然道：“穆仙和小罗是皇后的亲信。陛下约莫是不想让人晓得皇后临死的心机吧。小罗他们固然不得圣命，想来也清楚得很。志愿殉葬，还能得个好名声。”
【第二十二节 佳耦之道】
我垂首道：“正月初二。”
八九日吃睡不好，下颌仿佛尖了很多，膝头竟有些生疼：“并非自轻。玉枢固然是我的亲姐姐，但她一辈子的依托是陛下，是她的孩子。虽有血缘，我于她，不过是过客罢了。为了一个过客，拿一辈子的依托来冒险，值得么？”
竟有一丝泪意在鼻息间涌动，我感喟道：“姑姑，现下说这个另有甚么用？”
我攥紧了茶杯，灰绿色的茶水斜溢出杯壁，缓缓浸润着被烤得炎热的肌肤：“我那里有甚么深意，只是不想她犯傻，断送了好不轻易争来的圣宠。”
我笑道：“姑姑读《孟子》，很故意得。”
我抚一抚枯燥的脸颊：“李大人固然虐待我，可也不能过分秉公。前些日子，一天只能睡两个时候，还要对着那些针线活。姑姑是晓得的，我嗜睡，并且见了那些密密麻麻的针线就头痛。”
芳馨道：“陛下朝政繁忙，但每日是必到皇后的灵前去哭一场，也去永和宫伴随两位公主，这两件事，就占了大半日，如此一来，只得将查问女人的事情交给颖妃娘娘了。实在奴婢有些不解，皇后生前恩宠不过如此，崩逝后陛下倒显情深。若将这心机用在生前，皇后也不至于如此……”
江边踏青罢，回顾见旗号。风起春城暮，高楼鼓角悲。[80]
芳馨道：“女人的身子还吃得消么？”
芳馨含泪而笑：“奴婢也不过是白叮嘱女人罢了。小钱是男人，总归心肠硬些。若换了奴婢来送东西，只怕一句像样的话也说不了，只会哭。”接过茶杯，扭身环顾一周，欣喜道，“李大人公然对女人不错，这里样样齐备。”我抱膝坐在她身边，她端着烛台细细打量我道，“女人到底是瘦了，神采也不好。”